几天后的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未散尽，吴静就在孔娟和浩然的陪同下，脚步虚浮地来到了鉴定科的窗口前。远远地，她便瞥见苏老太佝偻的身影正趴在窗檐上，脑袋使劲往里探。
听见脚步声，苏老太猛地回头，瞧见是吴静一行人，脸瞬间拉得老长，眼神里淬着冰似的轻蔑，上下打量了吴静一番，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一声，那不屑几乎要溢出来。
窗口旁，苏建兵和杨春花早已等候在此。四目相对的刹那，苏建兵和吴静之间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短暂地对视了一眼，便各自别开目光，默默站到了一旁，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尴尬与紧绷。
紧接着，苏念塘搀扶着年迈的李建国缓步走来，孙秀娘家同村的林建梅紧随其后，低着头，神色复杂。
这一行人，像是被无形的墙隔开，彼此间连一句客套的招呼都没有，只有沉甸甸的沉默压在每个人心头。
“吱呀——”鉴定科的门被缓缓推开，原本嘈杂的走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走出来的医生，那双手里捏着的薄薄几页纸，关乎着所有人的命运。
医生走到众人面前，清了清嗓子，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声惊雷，重重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苏建兵，苏念塘，经鉴定，二人亲子关系概率大于99.99%，确认是亲生父女；苏珍珠与苏建兵，排除亲生父女关系。”
“轰——”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人群中轰然炸开，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苏建兵猛地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满脸难以置信地瞪着医生，又猛地转头看向苏念塘，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过了好半晌，才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珍珠……不是我的女儿？”话音未落，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地投向吴静，眼神里交织着巨大的失落、愤怒与疑惑，几乎是嘶吼着问道：“吴静！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当初不是说珍珠是我们的女儿吗，那她究竟是谁的孩子？”
亲子鉴定的结果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吴静的心上，苏建兵的责问更是让她浑身一颤，踉跄着后退两步，若非及时扶住墙壁，早已瘫倒在地。
她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中满是绝望与茫然。
“好你个狐狸精！”苏老太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把冲到吴静面前，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居然用别人的野种来勾引我儿子，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我们苏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你！”
骂完吴静，苏老太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浑浊的眼睛里怒火熊熊，死死盯住人群中的杨春花，几步就冲了过去，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唾沫星子飞溅：“还有你这个缺德的毒妇！竟然把自己的闺女换出去，你还有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做不出来！我们苏家真是瞎了眼，才娶了你这样的媳妇！”
杨春花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这个结果她早就预料到了，其中的猫腻更是一清二楚。可此刻，她却立刻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巴巴地说道：“娘，当初我就劝您，别让孙秀和建军收养珍珠，您偏不听，现在……现在知道心疼了吧！”
“你！你这个……”苏老太被杨春花的话噎得浑身发抖，猛地甩开她的手，胸口急剧起伏，浑浊的双眼死死瞪着杨春花，嘴唇哆嗦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些年对苏念塘的冷落、谩骂和驱赶，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颤颤巍巍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苏念塘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身子不住地摇晃，像是随时都会摔倒，心中的酸涩与悔恨，几乎要溢出来——这可是她的亲孙女啊，被她亲手赶出门这么多年！
苏老太颤抖着伸出手，紧紧抓住苏念塘的胳膊，浑浊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声音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带着浓浓的哭腔：“念塘……我的亲孙女……是奶奶对不住你，奶奶错了，你就原谅奶奶这一次，好不好？”
苏念塘轻轻瞥了她一眼，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试图挣脱她的手，声音冷得像冰：“苏老太，你认错人了。我是个扫把星，可不是你的孙女，你的亲孙女还在病房里躺着呢。”
一旁的苏建兵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他缓缓垂下头，肩膀微微塌陷，满是无力与愧疚。
杨春花躲在人群后面，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她快步上前，假意劝道：“念塘，你怎么能这么跟奶奶说话呢？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的亲奶奶啊。要怪，就怪我这个当娘的，当初不该把你和珍珠换了……”
吴静绝望地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落下来。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苏念塘，心底有股强烈的直觉在呐喊——念塘才是她的女儿！可那份冰冷的亲子鉴定报告就摆在眼前，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让她无力反驳。
李建国紧紧握住苏念塘的手，粗糙的手掌传递着温暖的力量。对于一个农村老人来说，亲子鉴定这种东西太过玄妙，他说不清楚其中的门道，只能用坚定的眼神，给她无声地支持与安慰。
站在李建国身后的林建梅，眉头紧紧锁着，脸上满是疑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将满肚子的疑问咽回肚子里。
苏老太听到苏念塘的话，身子猛地一震，像是又被重锤击中，脸上的愧疚愈发浓烈，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下来，滴落在衣襟上。
她死死抓住苏念塘的胳膊，仿佛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这个失而复得的孙女，带着哭腔苦苦哀求：“念塘，是奶奶糊涂，是奶奶老眼昏花！这些年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奶奶知道错了，你就别再说这种话气奶奶了，好不好？”
苏念塘用力挣脱苏老太的手，眼神里满是冷漠与疏离，语气冰冷：“放开我。我就是个扫把星，别沾上我的晦气。”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了苏老太的心脏。她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幸好旁边看热闹的人伸手扶了她一把，才勉强站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浩然，瞳孔突然急剧一缩，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他猛地转头看向吴静，目光死死定格在她眼尾那颗小巧的黑痣上——那黑痣的形状、位置，竟和苏念塘眼尾的那颗痣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他再仔细端详，越看越心惊：吴静的眉眼轮廓，尤其是那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和苏念塘简直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反观病房里的珍珠，那圆圆的脸蛋、翘翘的下巴，分明更像杨春花！
一个惊人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让他浑身一震：难道……难道杨春花在说谎？苏念塘和珍珠的身份，根本就从来没有换过！
浩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上前一步，声音坚定而响亮，打破了现场的沉寂：“我不相信珍珠是我干妈的女儿！我坚信苏念塘才是她的亲生女儿！我要求，让珍珠、苏念塘、杨春花和吴静四个人，重新做一次亲子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