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山谷，溪流边的水汽尚未散尽。林半夏靠在周卫国肩头，望着营地中央即将熄灭的篝火余烬出神。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下那道已转为淡银色的印记，仿佛还能感受到昨夜梦中那片深渊的低语。
“能撑住吗？”周卫国将水壶递到她唇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担忧。他手臂上的绷带还渗着血，却始终保持着护卫的姿态。
半夏勉强喝了一口，水温刚好。“比昨天好些。”她试图微笑，但嘴角的肌肉僵硬得像冻土，“只是那些声音……变得更清晰了。就像有人在我脑子里调大了音量。”
高天岳队长带着一身露水从警戒点回来，作战服上沾着泥泞。他蹲下身摊开手绘地图，指尖点在山谷唯一的出口处：“侦察兵回报，谷外三公里处发现能量扰动。不是自然现象……有埋伏。”
吴启明博士凑过来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他连夜修复的探测器突然发出尖锐蜂鸣，屏幕上跳动着密集的红点：“至少二十个高能量个体，呈扇形包围了东侧出口。等等……这个信号特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探测器捕捉到的能量波形，竟与林半夏锁骨下印记的共振频率有七成相似。
“是‘影子’的残部？”周卫国握紧枪柄。
“不完全是。”吴启明调整着探测参数，脸色越来越苍白，“这些信号混杂着‘深渊’的污染特征，但又有明显的人工改造痕迹。像是……被强行植入某种控制芯片的‘共鸣者’。”
林半夏突然捂住额头呻吟一声。她的瞳孔瞬间覆上一层幽蓝薄膜，声音变得空洞：“他们在唱歌……好疼……那些芯片在撕裂他们的意识……”
周卫国一把扶住她颤抖的肩膀：“能感知到具体位置吗？”
“东北方，断崖下方。”半夏急促喘息着，眼中的蓝光渐褪，“他们被改造成了活体炸弹……核心能量正在过载！”
高天岳立刻抓起通讯器：“全体注意！东北断崖有自爆型敌人，优先远程清除！”他转向周卫国，眼神决绝，“原计划改变。我们不能从东侧突围了。”
（分歧）
临时指挥帐内，争论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
“西侧冰川看似危险，但冰层下有一条战时遗留的隧道。”高天岳指着地图上一条几乎被遗忘的虚线，“这是五十年前修建的应急通道，直通山外补给点。”
吴启明激烈反对：“冰川这些年移动了多少米？隧道结构还能不能支撑？我们带着重伤员，一旦被埋在里面……”他转向林半夏，“更何况半夏现在的状态，根本承受不住冰层下的低温！”
周卫国始终沉默着。他正在检查武器，动作机械而精准，直到听见半夏的名字才抬起头：“走地面。正面突破。”
帐内霎时安静。高天岳皱眉：“卫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周卫国将最后一个弹匣拍进枪膛，“但冰川隧道万一坍塌，我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地面战斗至少能掌控主动权。”他看向半夏，“而且她需要开阔环境来稳定意识……密闭空间会加剧‘深渊’共鸣的反射。”
林半夏轻轻按住周卫国青筋凸起的手背：“我听你的。”她转向众人，声音微弱却清晰，“我的直觉告诉我……冰川下有更危险的东西。不是‘影子’，是更古老的……像休眠的巨兽。”
最终表决以微弱优势倾向地面突围。高天岳开始部署战术时，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队长！不好了！”一名年轻队员冲进来，脸色惨白，“李教授他……开始晶化了！”
（突变）
医疗帐内，六十岁的生物学家李教授躺在担架上，右半身覆盖着诡异的蓝色结晶。他的眼睛圆睁，瞳孔已变成蜂窝状结构，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咯咯声。
“什么时候开始的？”吴启明戴上防护手套，小心地检测晶体样本。
“十分钟前，他说头晕要喝水……”医护兵声音发颤，“然后就这样了！我们尝试注射镇静剂，但针头根本扎不进去！”
林半夏被周卫国护在身后，却挣脱上前。她将手掌悬停在晶体上方，闭眼感知：“是深渊孢子……但被改造过。它们在重组李教授的dNA……”
突然，李教授猛地坐起！晶化部位像瘟疫般蔓延，瞬间覆盖全身。他发出刺耳的尖啸，扑向最近的医护兵！
枪声几乎同时响起。周卫国精准点射，晶化体应声碎裂。但飞溅的碎片像有生命般蠕动，试图附着到其他人身上！
“隔离整个医疗帐！”高天岳怒吼，“所有接触过李教授的人立即接受检查！”
混乱中，林半夏却蹲下身，用手指轻触一地晶屑。她的印记微微发亮：“别怕……它们只是迷失了……”
不可思议的是，狂暴的晶屑竟真的平静下来，缓缓汇聚成一小堆。吴启明迅速用特制容器封存样本，眼神复杂地看向半夏：“你能控制这些孢子？”
“不是控制。”半夏疲惫地摇头，“是倾听。它们在哭……被强行改造成武器，很痛苦……”
（启程）
两小时后，队伍终于启程。
伤重者被安置在简易担架上，由体力尚存的队员轮流抬行。林半夏坚持自己行走，但每步都像踩在刀刃上。周卫国始终落后半步，随时准备伸手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谷口的风带着硝烟味。先锋小队已与埋伏者交火，枪声在峭壁间回荡。高天岳指挥主力队伍呈楔形阵突进，吴启明则操纵无人机侦察最佳路线。
“三点钟方向，巨石掩体！”高天岳嘶吼着压阵扫射，逼退一波冲来的改造人。
周卫国护着半夏冲到巨石后，子弹打在石面上迸出火星。他快速更换弹匣，却发现半夏正盯着某个方向出神。
“那里……”她指向百米外一处不起眼的岩缝，“有声音在呼唤我……很悲伤的声音……”
岩缝深处隐约透出微光。周卫国用战术镜放大观察，倒吸一口冷气……岩壁上嵌着半具晶化遗骸，胸口的控制芯片还在闪烁！
“是‘影子’的早期实验体。”吴启明通过共享画面辨认，“看晶体颜色，至少被遗弃三年了。但芯片居然还在运行……”
林半夏突然挣脱周卫国的手冲向岩缝！流弹擦过她的发梢，周卫国惊骇地扑过去将她按倒：“你疯了？！”
“它想告诉我们重要的事！”半夏眼中蓝光闪烁，“关于‘吞噬者’的弱点……芯片里存着数据……”
周卫国咬牙，对高天岳打个手势掩护，拉着半夏匍匐前进。岩缝内，晶化遗骸的指尖竟真的指向某个坐标，芯片发出断断续续的摩斯电码……
“小心……内鬼……”
（背叛）
解读出电码的瞬间，周卫国猛地转身举枪！但太迟了。
一支冰冷的枪口已抵住吴启明后心。持枪者掀开兜帽，露出那张本该在塔克拉玛干基地阵亡的脸……银隼的副官，肖岩。
“好久不见。”肖岩微笑，眼中却毫无笑意，“感谢你们带路找到这个信号源。‘监护人’很满意。”
高天岳怒吼着想冲过来，却被突然倒戈的两名“渡鸦”队员用枪指住。整个队伍瞬间分裂，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彼此对峙。
“你才是‘影子’安插在‘渡鸦’的内应……”周卫国声音冰冷，“银隼知道吗？”
“银隼太理想主义了。”肖岩摇头，“‘监护人’才是未来。人类需要被管理，而不是徒劳地追求所谓‘自由’。”他看向林半夏，“尤其是你，蜂后。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林半夏却异常平静。她直视肖岩：“你脑中有芯片。和那些改造人一样……但更隐蔽。”
肖岩脸色微变，枪口下意识偏移半寸。就这瞬间，周卫国已暴起夺枪！吴启明趁机滚向掩体，高天岳和忠诚队员同时开火压制叛变者。
混战中，林半夏扑向晶化遗骸。她徒手扯出还在闪烁的芯片，任由晶体割破手掌。鲜血滴在芯片上，竟激活了全息投影……
投影中，赫连博士的身影浮现：“如果看到这段记录，说明计划已失控……‘吞噬者’不是自然现象，是上古文明为清除失败实验场创造的武器……唯一阻止它的方法……”
关键信息处，记录突然被干扰。赫连的影像扭曲，变成另一个戴面具的身影：“……蜂后血脉是钥匙……也是祭品……”
（转机）
肖岩被制服时，引爆了身上的微型炸弹。峡谷部分坍塌，阻断了追兵，也封死了退路。
烟尘散尽后，幸存者清点人数，发现队伍已减员三分之一。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绝望。
林半夏却站在岩壁前，抚摸着新暴露出的古老刻痕。那是与冈仁波齐遗迹同源的符号，组成一幅星图……指向群山中某个更隐秘的所在。
“这不是绝路。”她转身，眼中第一次燃起真正的希望，“赫连在恐惧……他害怕有人找到这个地方。”
周卫国擦去嘴角血迹，支撑着走到她身边：“哪里？”
“最初的‘方舟’。”半夏指尖划过星图中心，“不是遗迹，是真正的飞船。它一直埋藏在昆仑山脉深处。”
吴启明激动地比对数据：“如果传说是真的，那艘飞船可能保留着完好的星际航行能力！我们或许能直接离开地球……”
“不。”半夏摇头，“我们要去启动它最后的程序……‘净化协议’。这是上古文明留给实验场的……自我救赎的机会。”
远方传来“吞噬者”星云的低沉轰鸣，像巨兽苏醒的鼻息。幸存者们彼此对视，最终目光落在林半夏身上。
“带路吧。”高天岳收起枪，疲惫却坚定，“反正无路可退了。”
周卫国默默整理好剩余的装备，向半夏伸出手。晨光刺破云雾，照亮前路……那条通向昆仑之巅的、布满荆棘的登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