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内的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恒的昏暗和死寂。巫祁布下的禁制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茧房,将内外彻底隔绝。沈意棠感受不到日升月落,也听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声音,只有自己微弱的心跳和呼吸,以及识海中那枚“九阳灵种”散发出的、持续而温和的脉动。
这种绝对的隔离,初时令人窒息,但渐渐地,反而成了一种扭曲的庇护。至少,暂时没有外来的干扰和威胁。沈意棠知道,这平静是虚假的,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墨源和巫祁的目光,一定从未真正离开过这里。她必须争分夺秒。
她的伤势在缓慢而坚定地好转。这主要得益于与九阳灵种的共生。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接受灵种散逸出的生机,而是开始尝试主动与之沟通,引导其力量。
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九阳灵种虽与她血脉共鸣,但本身蕴含的至阳之力浩瀚磅礴,且带着一种古老的、桀骜不驯的意志残留。沈意棠的精神力与之相比,如同溪流之于江海。每一次尝试深入沟通,都像是在悬崖边行走,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那灼热的阳性能量反噬,或者被其中蕴含的古老意念冲击导致心神失守。
她极度小心,将精神力化作最纤细的丝线,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地缠绕、接触、试探。她不再试图去“掌控”灵种,而是去“理解”它,去感受它的律动,它的情绪(如果那古老的能量团有情绪的话),以及它与自身沈家血脉之间那种玄妙的联系。
渐渐地,她发现这灵种并非死物。它像是一个沉睡的婴儿,又像是一颗蕴含无限生机的种子,对外界的刺激有着本能的反应。当沈意棠心怀善意,以自身纯净的玄门灵力去滋养它时,它会散发出温暖愉悦的波动,反馈出更加精纯的生机;而当沈意棠心中升起对墨源或冥婚契约的抗拒与愤怒时,灵种也会随之变得躁动,散发出灼热的锐气,仿佛一柄渴望出鞘的利剑。
这种共鸣让沈意棠惊喜交加。惊喜于灵种似乎能感应并放大她的意志;担忧于这种躁动是否会引起外界的警觉。她必须学会精确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意念,在与灵种共鸣的同时,保持极致的内敛。
除了能量的交融,沈意棠更试图从灵种本身挖掘信息。生魂称它为“九阳灵种”,它与沈家失传的《九阳焚天诀》必然有着极深的渊源。她尝试将心神彻底沉入那点金光之中,去捕捉其中可能残留的记忆碎片。
这比能量沟通更加凶险。她的意识仿佛闯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虚空。这里没有具体的景象,只有无数破碎的、模糊的意念流光如同流星般划过。她看到了破碎的山河,听到了震天的厮杀,感受到了一种顶天立地、欲焚尽苍穹的磅礴意志,也捕捉到了一丝深藏于辉煌背后的、刻骨铭心的悲恸与遗憾……
这些碎片太过零散和古老,她无法拼凑出完整的故事,但其中蕴含的至阳、刚正、以及那种与冥界阴邪格格不入的浩然之气,却深深震撼了她的灵魂。这确实是她沈家先祖应有的风采!这枚灵种,很可能就是《九阳焚天诀》最核心的传承精华所化!
同时,她也隐约感知到,在这灵种的最深处,似乎有一道极其隐秘、却坚韧无比的“锁”或者说“契约”痕迹。这道痕迹的气息,与她手腕上冥妃印的力量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霸道!这印证了墨源所说的“契在帝心”!这灵种,似乎本身就被某种强大的契约力量所束缚着!而这束缚,很可能与墨源有关!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沉重。灵种既是希望,本身也带着巨大的枷锁。
在修炼和探索之余,沈意棠也并未完全放弃对外界的警惕。她虽然无法穿透巫祁的禁制感知外界,但她可以感知禁制本身。她发现,这些禁制并非一成不变,其能量流动有着极其细微的、周期性的波动。在某些特定的“薄弱”时刻,禁制对内部的监控会有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松动。
这或许是巫祁为了维持禁制长久运转而留下的必要“呼吸”间隙,也可能是他故意留下的陷阱。但无论如何,这对沈意棠来说,是一个可能的机会窗口。她需要精确掌握这个周期,并想办法在那一刻,将一丝极其隐秘的感知送出去,或者接收外界的信息。这需要她对能量波动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和控制力。
她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修炼、沟通灵种和观察禁制上。日子在极度枯燥、紧张和专注中一天天过去。她的实力在缓慢恢复,甚至因为灵种的滋养和对能量更精妙的掌控,比受伤前还有所精进。她与九阳灵种的共生关系也越来越紧密,虽然还远未到如臂指使的程度,但已经能够初步引导其力量,净化自身灵力,并对冥妃印产生极其微弱的干扰。
这一日,沈意棠如同往常一样,在玉床上盘膝入定,心神一半沉入识海与灵种交融,一半外放,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感受着周围禁制的能量流动。
突然,她手腕上的冥妃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异常剧烈的灼热!这灼热并非来自墨源的意志降临,而更像是一种……共鸣?或者说,被某种同源的高浓度能量场所激发!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识海中的九阳灵种也猛地一震,散发出强烈的、混合着渴望与排斥的复杂波动!
紧接着,沈意棠清晰地感觉到,巫祁布下的禁制之外,一股庞大、精纯却充满不祥的阴森能量,正迅速由远及近,朝着主殿方向而来!这股能量她并不陌生,其中夹杂着万魂哀嚎的气息和巫祁那特有的阴冷法力波动!
是巫祁!他来了!而且,他似乎携带着某种力量强大的冥器,正是那冥器的气息,引动了冥妃印和九阳灵种的异常反应!
沈意棠心中一惊,立刻收敛所有气息,中断与灵种的深度沟通,迅速躺回玉床,伪装成依旧重伤虚弱、沉睡未醒的模样。心脏却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巫祁在这个时候前来,所为何事?他带来的那件冥器,又是什么?为何会引动她体内的两种力量?
沉重的殿门外,传来了禁制被解开时特有的、如同冰层碎裂的细微声响。
“吱呀——”
殿门,被缓缓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