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之海接过碗筷，点了点头。
“放心好哉！我老早就已经打听好啦。”
“这老中医治好了不少小孩，屋里的锦旗都堆得老高老高了！”
听到保证，麻布女人脸上忧愁非但没有淡去，反而愈发浓重。
她满是皱纹的眼角瞬间湿润了，声音哽咽着，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能治好就好…能治好就好呀...”
“囡囡跟着我们遭了太多罪了，是我们当爹娘的没给伊一个好身子。”
“就算砸锅卖铁，也一定要把伊治好！这是我们做爷娘额责任呀！”
“那个小女孩的身体不太好？！”
听到这里，秦风心头猛地一震，瞬间想通了什么关键关节！
“没错！”
“之前和林美绪这个心高气傲的女人，在交流的时候。”
“她总是不顾高傲的个性，率先以身体薄经不起折腾为理由。”
“苦苦哀求我，让我饶过她！”
此刻，秦风将这条新的线索，与林美绪的反常举动一串联。
所有零散的碎片瞬间拼凑完整，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逻辑严丝合缝。
想通这一点，秦风的目光继续死死黏在光幕上。
“现在，就只要看看这个身体不太好的女儿。”
“是不是照片中，和他们格格不入的小女孩了。”
柏之海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蹲在屋檐下。
端着粗瓷的碗，大口大口地嗦着面条。
热烫的白雾，模糊了他紧绷的侧脸。
咀嚼的动作，带着几分压抑的急切。
一旁的麻布女人，则是抬起满是针眼和薄茧的手背，胡乱擦了擦泛红的眼眶。
抬头望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后，又转头看向黑漆漆的屋内，声音带着掩不住的担忧。
“今朝天气老冷额，我怕侬一个人照顾勿好囡囡。”
“等吃过饭，我跟着侬一道去城里。”
端着碗筷正在吃面的柏之海，在听到这句话后。
手指不经意颤抖了一下，筷子上的面条都晃掉了几根。
“勿用了呀，侬身体勿好，跟牢我一道反倒是麻烦。”
“今晚到了城里，我还勿一定赶得回来。”
“到时候我不止要照顾芝芝，还得照顾侬，侬待在屋里就蛮好。”
听到这话，这中年妇女也无可忍奈何。
只好点了点头，朝着屋子柔声道。
“囡囡，快点出来和爸爸一道去城里看医生。”
来了，她终于要出来了。
在秦风紧张的注视下。
平屋内，一个穿着黑色棉袄的小女孩，从平房内蹒跚着走了出来。
棉袄明显不合身，套在她身上像裹了一层厚厚的壳。
而她的小脸上一片惨白，没有丝毫血色。
眉眼间，也没什么孩童该有的活泼表情。
只是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小口小口地啃着。
慢吞吞的动作里，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虚弱。
而秦风看到她小脸的瞬间，瞳孔猛的一缩。
“没错，她就是那个合照内，那个神秘的小女孩！”
但确认这个信息后，紧接而来的又是一连串疑问，在秦风脑海涌现。
“不对劲...若是柏之海还有一个女儿的话。”
“柏美原她们，怎么可能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过按照现在1999年的时间进行推算，柏美原今年二十三岁。”
“等到三年后的2002年，她才出生。”
“难道说，是柏之海后面故意隐瞒了她们不成？”
“没错，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得通。”
想通这一层，秦风心中的疑惑褪去了不少。
“下面，就看看柏之海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情了。”
小女孩挪到大门口时，麻衣女人立刻迎着寒风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帮她把宽松的衣领拢紧压实，连一丝缝隙都没留下。
生怕这刺骨的寒风，钻进女儿的脖子里。
确认裹得严丝合缝后，她凝视着女儿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
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嘱咐，语气里满是放不下的担忧。
“囡囡，城里勿比乡下头，人多又杂。”
“等歇跟爸爸去城里，一定要乖乖听爸爸额话。”
“千万勿要乱跑，牢牢牵住爸爸额手，记牢了伐？”
小女孩年纪虽小，却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叮嘱。
她没应声，只是突然猛地 “咳” 了起来。
剧烈的咳嗽让她单薄的肩膀不住颤抖，苍白的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病态的血红。
血色转瞬又褪去，只剩更深的惨白。
咳完之后，她依旧面无表情，小脸冷淡淡的没有回话。
见女儿这副模样，麻衣女人又是心疼又是焦急。
她缩了缩鼻子，嘶哑的口吻又加重了几分。
“柏颖芝，妈妈的话侬听到了伐？”
“侬要是乖乖听妈妈额话，等看好毛病，妈妈就给侬买奶糖吃哦！”
在那个年代，奶糖在农村是罕见的奢侈品。
只有逢年过节时，孩童们才能饱饱口福。
听到奶糖的诱惑，小女孩呆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缓缓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见她总算有了反应，麻衣女人紧绷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她轻轻抱了抱女儿瘦弱的身子，而后牵着她的小手，走到柏之海身旁。
一言不发的柏之海，已经默默吃完了面条。
他把粗瓷碗随手放在脚边的泥地上，起身牵过柏颖芝冰冷僵硬的小手，声音低沉地开口。
“好了，镇上一天只有一班前往市里的客车。”
“前面组的三叔，今天正好要开车去镇里赶集。”
“我老早和伊约好了，让伊捎我去客运站。”
“勿多讲了，我带着芝芝走了。”
说话时，柏之海不知道为什么，眼神总是躲躲闪闪。
一直心虚地盯着脚下坑坑洼洼的泥巴地，全程不敢抬头看女儿和老婆的眼睛。
这反常的细节，一字不落地落入了秦风的眼中。
“原来这个小女孩的名字，就叫柏颖芝。”
“不过是带女儿看个病而已，这老狗怎么一副底气不足，做贼心虚的样子？”
“这里面，绝对有什么蹊跷。”
就在秦风暗自揣测之际，柏之海已经弯腰拦起了柏颖芝。
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几分仓促，转身就往村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