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这时,夜桑海看到前面的人影,伸出右臂拦住了星棂音。
“我们到了。”
少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看见了前面那个正在奔跑的人影。
“先不要急,我们先创造一个相遇的场景。”夜桑海说着,拎起少女瞬移到了那个人影的前方不远处。
不久后,那人便冲了过来。
“那边的两位,快快离去!此处危险。”人影嘴上这么说,却依然向着他们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跟我走,我知道哪里安全。”下一刻,人影调转方向,向另一边跑去。
“走,我们跟上。”夜桑海直接抱起星棂音,跟上尽力奔跑的人影。
直到钻进一个山洞,那个人才停了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弯下腰来,似乎松了一口气。
随后,人影转过身来看向他们,两人这才得以看清人影的全身:眼前是一位黑发、头生黑色双角的男子。他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应该是刚经历了一场追杀。
“这……”星棂音略感惊讶。她发现,眼前的男子面容竟模糊不清,只有那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恐惧和惊慌并未延续其中的决心。
而与其他死之执念相似的是,他的身体如风中残烛一般,不知何时就会消散,其面容易透出一种毫无生机可言的苍白与枯槁。
不过男子似乎并未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而是冲他们鞠了一躬,面露歉意。
“两位,因为我你们被卷进这一场追杀,真是对不住了。”
一旁刚从蒸汽姬状态中恢复过来的星棂音看到夜桑海向她使了个眼神,有些疑惑。但见少年久久不开口,她也知道了少年的目的。
于是,星棂音微微一笑,开口道:“没事,既然已经被卷进来了,再抱怨也没有什么用。倒是这位叔叔,是否需要我们帮你?”
在这样一句合理的问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一种无端的刺痛感,让少女愣了一下。
听声音,男子好像笑了笑。“小姑娘,感谢你们的好意,但这本就是我的劫难,怎能让他人一同受罪?”
直到这时,男子的视线才集中在少女身上,他似乎愣神了片刻。
“对了,虽然有些冒昧,但请问,你是白光族吗?”
这句话出现的一瞬间,少女的心中便激起了惊涛骇浪,如黑曜石般的双眸中出现了一种强烈的敌意和本能的害怕。但想到夜桑海就在身旁,她也就略微放下心来。
“是又如何?”落玉般的声音平静而淡漠。
听罢,男子似乎感觉到少女心中的不快,话中带上了一丝歉意:“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让你如此紧张的。我的妻女也是白光族人,我想,小女若是长大了,也应当会如你这般美丽动人吧。”
他的话语充满诚挚,却毫无理由的又一次刺痛了少女的心。
见到星棂音眼中的敌意缓缓消退,男子点了点头。“所以两位快走吧,我不能以我的灾难,影响你们的人生。”
少女又一次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刺痛。不知为何,她很想帮助眼前的男子。
“可……”少女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夜桑海摇了摇头。
“我们走吧,丫头。”
听到少年的话,星棂音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只是一道执念,那所谓的追杀者应该早就离开。
“也是,那叔叔多多注意安全,我们就此别过。”少女说罢,与少年一同转身离去。
看着洞壁上枯萎的苔藓,男子感叹道:“真是两个好人啊。如果我能活下来,一定要好好感谢感谢他们。不过,也不知道未来还能否相遇。”
男子躺在坚硬的地面上,伸了个懒腰。
“算了,先不管了。如果真的活下来了,我一定要回去陪音儿好好闹一闹。阿妃这段时间一个人带着她,想必也挺累的。”
这时,一道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对了,还会询问你的名字。”
他回头一看,正是先前的少年。
不过,这道执念并未怀疑为何先前已离去的少年出现在这里,而是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哦,对呀,忘记了。我叫影泽,再次感谢你们的好意。”
少年笑而不语,身形缓缓消散。
就刚才的情况来看,此人死前对某事的执念应当极大,以致他的执念甚至连面容都没有记下。自刚才的话语中,少年已经大概得知此人的执念所在。
而他并未立即消除这一执念,也有自己的心思。星棂音才刚经历过一次痛苦,应当给她一些平复心情的时间。
在荒星毫无生气的地面上,两人慢慢向居所前进。
“夜哥哥,我们不是要消除执念吗,为什么要离开呢?”少女表达了自己的不解。
“没事,执念不会跑的,明天再去也无妨。”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简单的布置了一个安眠的阵法。
“先睡吧,今天也有些晚了。”
星棂音的确很疲惫,躺下的瞬间便睡着了。少年看着熟睡中的少女,脸上满是笑意:“放心,不会做噩梦的。”
看着少女光洁的额头,他眼中有一丝无奈。“血脉没有完全觉醒吗……我还得去找个黑魔族的人才行。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有活在世上的亲人啊?”
一夜无话。第二天,夜桑海带着星棂音,在相同的时间再次来到先前的地方,只见那个人影再次出现,依然保持着奔跑的状态。
而人影看见两人,又一次说出了相同的话。直到这时,星棂音才想起,执念是没有记忆的。他们所做过的一切,都早已烟消云散,不会被执念记住。
夜桑海上前几步,声音平淡:“停下吧,影泽。”
星棂音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
男子停一下,语气中充满疑惑:“虽说不知你如何得知我的名字,但现在事态应急我正被人追杀,我们应该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否则……”
“没那么麻烦。”少年将他的话打断,语气依然平淡:“看看这周围荒无人烟,哪里有追杀者?你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只是一道残存的执念罢了。你的愿望,就是见见妻女最后一面。”
少年的话夹杂着荒星呼啸的风声,却是格外清晰,瞬间点醒了残念。他的脸愈加苍白,似乎回忆起了一切。不出意外的话,他的灵魂其实也禁锢在这一道执念中。
所有的灵魂,本质上都是世界意志或夜神的创生物,在死去后会回归并进行再生。而他的仇人将他的灵魂禁锢,摆明了是让他连转生后突然恢复记忆报仇的那极其微小的一丝可能都不复存在。
而像这样的技能,夜桑海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黑魔族人的夜锢。看来,这是同族相残啊。
“原来我已经变成执念了……”男子神情落寞,他显然也是知道这些东西的。“可是,我的愿望……”
现在男子相当于以执念之身承载灵魂,可理系者终究还是要想办法把执念消散。
而这事很简单。夜桑海将一旁还在愣神的少女拉过来,对着他说:“你的女儿,星棂音就在此处,只可惜你的妻子已逝去,也许回归夜神时你们还能见到,毕竟她的灵魂也刚去不久。”
“父亲……”一旁的少女又一次落泪,想冲上去拥抱那有些模糊且格外虚妄的影子,又怕这会让眼前的执念于片刻之间破碎。
“音儿?”黑魔族男子的声音颤抖起来,随后又充满着解脱之意。“你都已经这么大了?真是太好了,我还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见到你,已经无憾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想着为我报仇。”
“可惜我什么也没有了,不能留给你什么。”这时,他看向少女光洁的额头,突然反应过来。
“对呀,我还可以干最后一件事。”话音刚落,那道执念变成一道黑色的流光,径直飞入少女的胸口。
随之而来的,是少女突如其来的昏厥,以及她额头上突然伸出的黑色双角。
“理系者大人,看来你的工作已经提前结束了。”
“也倒是。执念中本来就蕴含着你原先的一丝力量,用来觉醒血脉也确实无可厚非,倒也免了我一番收拾。”
灵魂点了点头,随即再次看向少女,眼中满是柔情与不舍。
“这么多年,这里早已从世界意志刚逝去时的鸟语花香变成了现在的寸草不生。而我亏欠音儿的,也早已达到了一个无法估量的程度。”
男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感受到一股牵引力。
他苦笑一声。“也罢,我的女儿就拜托你了,理系者大人。”
他再次饱含深情的看了熟睡中的少女一眼,轻轻摸了摸她的白发,随后身形逐渐变淡,直至消失。
—— ——
在夜渊之中的某一个黑暗处,两道赶路的灵魂偶遇了。
看着眼前与曾经毫无区别,依然美丽的白发女子,影泽心中一阵刺痛。
“阿妃,抱歉,我没能活着回来,让你受罪了。”
看着眼前那多年未见依然毫无变化的熟悉面容,星棂妃掩面而泣。
“我才应该道歉……我太弱了,没能帮得上你……也没能保护好音儿……”
影泽看下那个自己曾意气风发地说“要保护他一辈子”的女子,眼角流下几滴泪水,冲过去紧紧将她抱住。
“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女子听到,也停止了哭泣,强颜欢笑道:“也是,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为音儿祈祷。”
希望她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好好的活下去,补回她曾经失去的幸福和美好吧。
两道灵魂手牵着手,一起融入无边的黑夜之中。
—— ——
少年看向怀中熟睡的少女,无奈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要睡多久呢。”
随后,他们回到落脚处,少年取出一张床单,将少女安置在上面。
“先收拾收拾东西,然后就回去吧。”少年背过身去,准备将房子收入空间。
他并没注意到,熟睡的少女身上,有一些奇特的黑色纹路蔓延,宛如娇异的黑花,宛如夜魔的呓语。
不过,这纹路很快消散,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在那时候,夜桑海抱起少女,穿行在星空之中,不久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之中。
他把少女放在柔软的大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又隔着被子使用术法将他的衣物收回。
“睡个好觉。”少年伸了个懒腰,往外走去。
他取出腰间的理系者令牌,在其上显示的基本信息中,写上了星棂音的名字。
“小助手……好了!”少年望向卧室,轻轻笑了笑。
“今后,我们一定会一直相伴的。”夜桑海望向窗外的繁星,平静的双眸中泛起了一丝波澜。
“好了!还得想想明天要带她去干啥呢。诶,看我这记性。这几天不刚好是那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