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民又叹了一口气，苦着脸说道：“啧，你这是干啥呀？快起来！没有你这样式儿求人的，好像我不帮你就成了罪人似的。”
“不，不，”瘦猴都快掉眼泪了，“陈哥，兄弟不是那意思，绝对不是那意思……”
“行了，”陈建民拦住还要继续表态的瘦猴，“我刚才跟你说这么多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你这事儿挺难整！但你放心，我只要答应你了，就算头拱地头也得拉你一把，可能不见得让你完全脱身。我只能尽量保你，不让你进去！”
瘦猴终于听到了一句话确切的话，眼中马上就有光了，“陈哥，兄弟嘴笨，不知道该咋感谢你，反正从今往后，就跟着你混了。”
他最担心的就是被牵进李长海的案子里，去北头“进修”几年，那他这一辈子可就完蛋了，他太知道从里面出来的人过的都是啥日子，哪儿哪儿都不愿意接收，谁谁看了都摇头，连走道儿都躲着他们，看起来好像挺威风，实际上那是人家膈应他们。
更要命的是没有经济收入，日子过得都挺难，没招儿了，就只能又干老本行，完事没准儿哪一天又进去，反正只要进去一回，前途就一片灰暗了。
陈建民自然不知道瘦猴的心理活动还特么这么丰富，点了一根烟，又给瘦猴扔过去一根，抽了两口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李长海……估计也就这一两天就得失去自由，但要整出结果来，可就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所以，你也不用急。这几天呢，你就当不认识这人，替我跑跑腿，干点儿力所能及的活儿。比如出去打听个消息啥的。”
“我慢慢地想想办法，看看从哪儿入手才能解决你的事儿，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吧？”
瘦猴连连点头：“懂，懂，哥我现在就出去，兄弟我没别的能耐，说到打听个人、打听个事啥的，在红山这破方，谁家早上吃的啥都能打听出来。”
他是恨不得立马表现出自己的价值，用行动告诉陈建民，他是个有用的人，这能让他在陈建民心头增加点儿份量。
“行，”陈建民掸了掸烟灰，“最近几天我都会在县城，你要想见我，就上这儿来，最好别让李长海的人看见，不然，对你可是很不利。另外，我多说一句，以后别他妈随便给人下跪，大老爷们儿得挺直了腰板活着！”
他这两句话在普通人听来，其实也没特别的，可是瘦猴听着却有点儿眼眶发热，已经有挺多年没听到关心他的话了，不管这话是真是假，他都挺愿意听。
起身，板板正正地朝着陈建民鞠了一躬，小跑着出去了。
陈建民掐灭了烟，看着走廊门发呆。
说实话，他想帮瘦猴纯粹是感觉这种小地头蛇有用，但是刚才看到他那副跟失散多年的亲哥见面似的神情，觉得抽空多了解一下这个人还是有必要的。
昨天晚上在胡同里跟一伙人拼命，再加上后半夜又跟青春无敌整了两把“运动”，今天早上又是对付李长海，又是去跟老狐狸马建军费脑子，陈建民已经累得一点儿都不想动地方了。
转身回屋，一直睡到下午四点多钟，要不是瘦猴给他扒拉醒，还不定睡到啥时候。
他翻身坐起，搓搓脸，问道：“啥情况？”
“哥，李长海被人举报了，说是利用……职啥之变收贿赂了，反正就这个意思。”瘦猴极为神秘地说道。
“那叫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陈建民纠正他话里的错误，马上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这个举报应该是纪委那边收的，你咋打听出来的？”
纪委是啥地方啊？一般人可很难从那里抠出消息来。
瘦猴略有些得意地说道：“兄弟跟他们看大门的李大爷是邻居。”
陈建民恍然，这特么可是八十年代中期，不是他想当然中三十年后的情况，这年月的某些部门几乎是无事可做的，纪律方面自然也没那么严，流出点小道消息很正常。
不过，他还是对马建军行动之快有点儿吃惊。
打发走瘦猴，洗了把脸，出去在不远处的一个农贸市场买了点儿大棚种的青菜，还看到了周家村出产的新鲜蘑菇，也买了两斤，又从议价肉店买了点儿猪肉，刚回到出租房那边，瘦猴“呼呼”地喘着粗气跟进来。
从衬衣里面掏出一张足有小学生作业本大小的黑白照片，有些惊恐地说道：“哥，就在刚才，我在道上捡到这玩意儿，又打听了一下，满县城有不少人都捡到了，这……这会不会是有别人插一脚了？”
真要是有别人在这事儿插一脚，那他的安全可就不能保证了。
“啥玩意儿啊？不就是一张照片吗，咋给你吓成这样？”陈建民埋怨着瘦猴接过照片，只瞄了一眼，便立刻把屋里的灯拉着了。
仔细地看了一会儿，震惊无比，这特么不就是那本日记的照片吗？拍的还是李长海给南霸天透露消息的那一页。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觉得是有人参与进来了，可是马上又想到那本日记不可能有两份，在自己手里时也没给别人拍过照，马建军更不可能让那玩意儿离开视线，所以……这张照片，不，这些照片应该就是马建军整出来的。
“嘶……”
陈建民倒吸一口冷气，心说还得是老江湖啊，这么阴损的招儿都能用得出来，而且是这也太快了一点儿。
往纪委举报在前，放出去照片在后，下一步……如果是自己应该会往哪个方向走？
他只琢磨了片刻，就把目标锁定在县公安局。
原因很简单，因为放走南霸天这种前几年声名狼藉的流氓头子，这事儿归公安管，所以呢，现在只要把日记本送到公安局，案子还能翻得过来吗？
绝无可能！
而且，他还从韩宪宝给的那些材料里看到过一个很特别的消息：县公安局局长陈百岁跟李福不对付，被李福收拾过好几回。
这情况下，可不光是李长海要进去的事儿了，李福恐怕也跑不掉，不，不是恐怕，而是肯定跑不掉！
这特么就是个绝户计啊！
把李福整下来，就得有一系列变动，老马同志就有机会往上挪一挪，果然还是老狐狸！
陈建民没用两分钟就把这里面的事儿都整明白了，对马建军的佩服也已经像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
重重地拍了拍瘦猴的肩膀，耐心地安慰他：“别怕，放出这张片的人我认识，肯定不会把你牵进来。别总是一惊一乍的，今天就到这儿，回家歇着吧。”
“呼……”
瘦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行，有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送走瘦猴没过五分钟，外面儿就传来刘晓梅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