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的风裹着水汽,吹在韩擒虎银甲上凝出细霜。他站在帅船了望塔上,望着远处杜伏威水寨的方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两日前生擒张显的喜悦早已消散,眼下军中粮草只够支撑十日,杨广的最后通牒如悬顶之剑,容不得他再拖延。
“将军,史将军已按计划将战船列成‘一字长蛇阵’,只待您下令,便可直取水寨!”亲兵的声音打断了韩擒虎的思绪。他走下了望塔,见江面上百艘隋军战船首尾相接,船帆上的“隋”字在风中猎猎作响,却掩不住士兵们眼底的疲惫——连番苦战,兵力折损近半,士气早已不如初时旺盛。
史万岁提着染血的长枪走来,甲胄上还沾着前几日战斗的血污:“韩将军,再拖下去粮草就断了!今日咱们索性一鼓作气,冲破杜伏威的水寨,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给陛下一个交代!”
韩擒虎沉默片刻,猛地拔出佩剑指向水寨方向:“传令!全军出击!第一队战船主攻水寨闸门,第二队用火箭压制敌船,第三队随我从侧翼包抄!务必今日破寨!”
号角声骤然响彻江面,隋军战船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杜伏威的水寨冲去。而此时的水寨内,杜伏威正站在了望台上,看着隋军的阵型,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他身旁的副将低声道:“大王,隋军果然来了!咱们埋在水下的‘铁刺阵’和上游的‘火油渠’都已准备妥当。”
“好。”杜伏威抬手一挥,“传令下去,等隋军战船靠近闸门,先放他们进来三成,再启动铁刺阵,断他们的退路!”
不多时,隋军第一队战船已冲到水寨闸门下。守寨的士兵假意抵抗片刻,便弃门而逃。领头的隋军将领以为得手,高声喊道:“冲进去!破了水寨了!”战船争先恐后地涌入水寨,却没注意到水下寒光闪烁——那是杜伏威早已布下的铁刺,每根都有手臂粗细,顶端淬了剧毒。
“轰隆!”一声巨响,最先冲入水寨的三艘战船突然底部破裂,江水瞬间涌入船舱。士兵们惊呼着掉进水里,刚浮出水面,就被铁刺刺穿身体,鲜血染红了水面。后续的战船见状想要撤退,却被后面的船挤得动弹不得,水寨闸门突然落下,将隋军战船困在了寨内。
“不好!中埋伏了!”韩擒虎瞳孔骤缩,刚想下令突围,却见上游方向突然飘来大量带着火油的芦苇,火矢如雨般射来,瞬间点燃了江面。火油顺着水流蔓延,很快就将隋军的战船包围,浓烟滚滚,呛得士兵们无法呼吸。
杜伏威站在了望台上,高声喊道:“韩擒虎!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降者免死,顽抗者,格杀勿论!”
史万岁提着长枪,在燃烧的战船上左劈右砍,身上已添了数道伤口。他冲到韩擒虎身边,嘶吼道:“将军!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我带着一队人从正面突围,你趁机从后侧冲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韩擒虎看着周围燃烧的战船和惨叫的士兵,心如刀绞。他知道,今日这仗已无力回天,若再硬拼,只会全军覆没。他咬了咬牙,对史万岁道:“你带三百精锐开路,我断后!能冲出去多少算多少!”
史万岁领命,带着三百精锐跳上一艘未燃尽的快船,挥舞长枪杀向闸门。杜伏威见状,下令放箭阻拦,箭矢如飞蝗般射来,隋军士兵纷纷中箭倒地。史万岁左臂中箭,却依旧咬牙坚持,一枪挑飞守闸的将领,奋力推开闸门。
“将军!快撤!”史万岁回头大喊。韩擒虎率领残余的士兵跳上快船,紧随其后冲出水寨。杜伏威岂肯放过他们,下令全军追击,江面上再次展开一场惨烈的厮杀。隋军残兵且战且退,韩擒虎亲自断后,佩剑斩杀数名追兵,后背却被流矢击中,鲜血浸透了银甲。
直到黄昏时分,韩擒虎和史万岁才带着不足三千的残兵摆脱追兵,驶离江淮水域。回头望去,江淮的江面依旧被火光染红,那是他们数万弟兄的葬身之地。韩擒虎靠在船舷上,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甲板。他望着长安的方向,眼中满是绝望:“陛下,臣……辜负了您的信任……”
史万岁扶着韩擒虎,声音沙哑:“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先回长安复命,日后再找杜伏威报仇雪恨!”韩擒虎闭上眼,缓缓点头。他知道,此刻除了回长安领罪,已别无选择。
三日后,韩擒虎和史万岁带着残兵抵达长安城外。他们脱下染血的甲胄,换上囚服,步行入城。街道两旁的百姓看着这支狼狈的军队,议论纷纷,有人叹息,有人唾骂。韩擒虎和史万岁低着头,一步步走向皇宫,每一步都如坠千斤。
紫宸殿内,杨广看着跪在地上的韩擒虎和史万岁,气得浑身发抖。他抓起案上的玉如意,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韩擒虎!史万岁!朕派你们领兵两万,去平一个小小的杜伏威,结果呢?你二人损兵折将,只带着三千残兵回来!朕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韩擒虎磕了个响头,额头渗出血迹:“陛下,臣无能,中了杜伏威的埋伏,致使大军惨败,请陛下治罪!”史万岁也连忙道:“陛下,此战失利皆因臣轻敌冒进,与韩将军无关!要杀要剐,臣一人承担!”
杨广冷笑一声,目光如刀:“承担?你们拿什么承担?一万七千将士的性命,你二人拿什么赔!”他顿了顿,语气稍缓,“念在你们往日有功,朕不杀你们。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削去你二人所有官职,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录用!”
韩擒虎和史万岁闻言,心中一沉,却还是恭敬地磕了个头:“谢陛下不杀之恩。”两人起身,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紫宸殿。殿外的阳光刺眼,他们却觉得浑身冰冷——征战半生,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心中的苦涩难以言表。
而此时的瓦岗寨和太原,也收到了隋军大败的消息。聚义厅内,程啸天拿着战报,放声大笑:“好!好一个杜伏威!居然把韩擒虎和史万岁打得落花流水!这下隋军元气大伤,再也无力对付咱们瓦岗了!”
徐茂公也笑道:“隋军大败,江淮落入杜伏威手中,长安与江南的联系被切断,杨广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咱们正好趁此机会,夺取周边州县,扩充兵力,待时机成熟,便可直取长安!”
太原唐国公府内,李渊看着战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对李世民和李靖道:“隋军大败,朝廷威望大损,这正是咱们夺取河东的最佳时机!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全军出击,攻打河东!”
李世民和李靖齐声应下,眼中满是兴奋。江淮一战,不仅改变了韩擒虎和史万岁的命运,更彻底打乱了杨广的部署,让乱世的棋局,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