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终于消失了，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看不见的痕迹。那是一串没有被完全清除的数据残影，像一根极细的丝线，缠在主控屏的边缘，轻轻颤动。
江星澜没动，手指依然搭在星核共鸣体上。她左臂上的晶光比刚才更深了些，银色的纹路顺着皮肤慢慢往上爬，一直延伸到肩膀附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身体里一点点渗出来。她闭了闭眼，重新启动低频扫描模式，让能量流绕开负荷过高的区域，沿着安全通道缓缓回旋。
“信号断了。”顾寒声盯着追踪界面，声音沉稳，“但最后一次跳频前，它读取了我们演练中对时空武器的反制参数。”
陆沉渊站在投影旁，指尖按着太阳穴，呼吸很轻。他刚从一段记忆碎片里挣脱出来——雪地、红衣、跪着的小女孩……那些画面和商会的能量波形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分不清那是过去的事，还是某种预兆。
“他们不是来偷数据的。”江星澜睁开眼，语气冷静，“是来试探我们能想到哪一步。”
她说完，把共鸣体捕捉到的新趋势投射出去。全息图上，G-9区核心能源模块出现了异常聚变的征兆，波形曲线突然抬升，稳定性增幅达到37%，覆盖范围几乎翻了一倍。
“这不是升级。”陆沉渊盯着数据，眉头微皱，“是重构。他们在把武器从‘瞬间打击’变成‘持续压制’。”
顾寒声调出历史作战记录做对比，机械核心运转频率悄然提升：“上次赤霄军突袭天枢外环，用的就是这种节奏——先放一个弱信号引诱对手出手，等防御系统暴露逻辑后，再用高强度干扰封锁全场。”
江星澜点头：“我刚才看到的画面里，干扰器投放三秒后，对方的能量场突然切换成双频震荡模式。我们的原定策略会直接失效。”
三人沉默了一瞬。
这意味着，之前所有的推演都白做了。现在的问题不再是“怎么应对”，而是“敌人已经猜到了你会怎么应对”。
“不能再按原计划走了。”顾寒声果断切断旧协议链接，开始重组隐形装备模块，“必须让干扰装置具备学习能力，只在最关键的一刹那介入。”
“问题是，谁来判断那一刹那？”江星澜问。
陆沉渊抬起头，声音干脆：“我。”
他说得毫不犹豫。虽然每次使用时空裂隙都会让他丢失一部分记忆，但他知道，在那种毫秒级的决策时刻，没人比他更擅长抓住时间缝隙。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深度施术。”顾寒声立刻反对，“刚才演练时你已经有两次误判，就是因为记忆断层影响了意识同步。”
“所以我不会深入。”陆沉渊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只做表层锚定。用江星澜提供的波形起点，配合量子意识推演，锁定武器激活前0.3秒的时间窗口。”
江星澜看着他，没说话。她明白他在冒险，也清楚他没有退路。
“那就加一道保险。”她转向顾寒声，“把自适应单元的触发条件设为双重验证——既要检测到能量跃升，也要接收到陆沉渊释放的时空标记信号。两个条件同时满足才启动。”
顾寒声点头，立刻调取机械核心数据库，提取当年突围战中的双频震荡规避案例。屏幕上快速生成新的算法模型，干扰频率开始模拟自我进化的过程。
“可以做到。”他说，“但资源消耗会增加40%。如果后续还有多轮对抗，可能撑不到最后。”
“那就只能赢在第一击。”江星澜收回手，星核共鸣体轻微震了一下，她皱眉，迅速切断输出通道。
左臂传来一阵闷痛，像是骨头被冰冻住一样灼烧着。晶化正在加快，但她不能停下。
“还有别的变化。”她再次接入系统，引导共鸣体回放那段异常波动的细节，“你们看这里——能量上升曲线不是平稳增长，而是有规律地起伏，像……心跳。”
顾寒声放大波形图，瞳孔微微一缩：“这不像机器运行的节奏。更像是生物供能的特征。”
陆沉渊忽然开口：“星傀。”
这个词落下，三人都明白了。
沈清秋不只是在改进武器，他很可能已经把白薇的部分意识或神经链路接入了系统，用活人作为能量调节中枢。这样一来，武器不仅能自主调整频率，还能根据对手的行为做出反应。
“所以刚才那个未知信号……”顾寒声低声说，“也许根本不是入侵，而是白薇在试图传递信息。”
江星澜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她的生命波段一直和你共振。”顾寒声调出生日监测日志，“刚才演练中，每当系统模拟到她被控制的画面，你的共鸣体就会出现延迟。但如果反过来想——是不是她在主动触碰你？只是我们一直当成干扰处理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星澜盯着屏幕上的波形，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如果真是这样，那妹妹从未真正失去意识，她一直在挣扎，在努力告诉她些什么。
“现在还不能确定。”陆沉渊打断思绪，“但我们必须假设，接下来的每一次行动，都有可能被她感知到，也被沈清秋监控着。”
顾寒声补充：“也就是说，任何计划都不能完全依赖预设流程，必须留出随时调整的空间。”
江星澜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的情绪。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乱。
“那就改策略。”她说，“不再追求一击制胜，改为‘试探—诱导—反击’三个阶段推进。第一波用假动作引出他们的新机制，第二波观察反应模式，第三波再动真格。”
陆沉渊看向她：“你是打算亲自当诱饵？”
“没人比我更了解吞噬者体质的运作方式。”她冷笑，“他们想封我的吸收路径？好啊，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吞噬。”
顾寒声已经开始编写新程序，机械臂高速运转，冷却液循环的声音变得急促。新的自适应干扰单元正在成型，外壳表面浮现出细微的能量纹路，像是在呼吸。
“部署建议也改了。”他说，“分阶段启用，只在检测到武器激活瞬间介入。最大限度节省资源。”
江星澜将最新预判数据打包加密，命名为“新变种·a”，存入最高权限档案。她抬起头，目光扫过两人。
“他们已经在变了。”她说，“我们必须更快。”
陆沉渊站直身体，手从太阳穴移开，眼神重新聚焦。他知道接下来每一步都很危险，但也明白，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顾寒声关闭调试界面，机械核心进入轻度过载状态，散热口喷出淡淡白雾。他的系统正在不断优化应对逻辑，每一个参数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做准备。
江星澜的手掌再次贴上星核共鸣体，晶光顺着指尖蔓延，这一次，她没有回避。
数据流在眼前滚动，全息影像尚未散去，残影中，一条陌生的波形仍在缓缓跳动，像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她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那波动的节奏，竟与她记忆中某段旋律隐隐重合。
那是白薇小时候常哼的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