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微弱的波动再次传来时，江星澜的手指轻轻按在了控制台上。
她没抬头，也没说话，只是飞快地将左手贴上冷却阀。冰冷的金属表面瞬间凝出一层霜花，像是被冻住的呼吸。晶光顺着她的手腕往上爬，皮肤泛着淡淡的银光，但她眼神一点都没乱，反而更沉、更稳。
“不是错觉。”她低声说，“它又来了。”
顾寒声立刻调出监听通道的波形图，机械臂上的散热口微微一顿。他没出声，但屏幕上的数据流飞快滚动，匹配度不断刷新——98.7%，和之前几乎一模一样。
陆沉渊站在量子接入端口旁，指尖抵着太阳穴。记忆像断掉的录像带，卡在一个模糊的画面里，怎么都拼不完整。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只问了一句：“这次，你想怎么查？”
江星澜松开冷却阀，坐直身子，手指划过主控屏，打开了三阶段推演模型中的“异常变量库”。界面跳出三个红色标签：突发强敌介入、意外能量干扰、内部人员背叛。
“我们之前只算了对手会怎么打。”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没算他们会不会换人、换套路，甚至……从我们自己人身上动手。”
顾寒声眉头一皱：“我的系统有七重加密，不可能被远程入侵。”
“我不是怀疑你。”江星澜看着他，“但沈清秋是‘记忆猎人’，他能偷走别人的意识片段，拼出一个假的人格。万一他在某次接触中，悄悄复制了你的说话方式、行为习惯呢？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可能伪造出一条‘看起来是你发的’指令。”
顾寒声沉默了一瞬，机械臂的接口轻微收缩了一下。
陆沉渊开口：“我也有问题。最近记忆断层越来越频繁，谁也不知道我过去有没有留下什么漏洞。如果有人用我以前的指令激活某个隐藏程序……”
“那就先检查。”江星澜直接启动星核共鸣体，把扫描频率调到生命体征共振波段。她先对准顾寒声，屏幕上很快跳出一行字：意识频率稳定，无外源信号嵌入痕迹。再转向陆沉渊，系统延迟几秒后显示：基础波形正常，存在两处记忆断点，未检测到主动泄露风险。
“暂时安全。”她说，“但不代表以后也安全。变数从来不会等我们准备好了才来。”
她重新打开作战沙盘，把三种可能性一一放进模拟环境。
第一种——突发强敌介入。画面中，一道陌生的能量体从侧翼突袭，直接打断干扰单元的启动节奏。江星澜快速推演结果：如果对方带着高阶时空武器，能在0.5秒内封锁陆沉渊的裂隙释放路径，整个反击计划就会提前崩塌。
第二种——意外能量干扰。她输入一组混乱频率，模拟宇宙辐射突变或地脉震荡。结果显示，干扰单元的学习算法会被误导，误判攻击时机，导致第四次脉冲窗口错过。
第三种——内部人员背叛。她没有指定是谁，而是让系统随机标记一名关键操作者为“异常节点”。当她在模拟中看到自己发出的指令被故意延迟执行、陆沉渊的定位信号被错误拦截时，瞳孔猛地一缩。
“最可怕的不是打不过。”她盯着屏幕，“是明明赢了，却因为一步走错，全盘皆输。”
顾寒声低声道：“所以你现在要防的，不是招式，而是‘没想到’。”
“对。”江星澜点头，“敌人知道我们会算计，所以他们会故意放些假信号，引我们往错误的方向使劲。就像刚才那道歌声——它可能是白薇在求救，也可能是沈清秋设的陷阱。我们不能因为它听起来像真的，就信以为真。”
空气安静了一瞬。
陆沉渊走到她身边，看着沙盘上跳动的风险评估值。“那你打算怎么办？资源有限，总不能每条路都堵死。”
“我们只能堵最致命的。”江星澜手指一点，三项预案并列展开。
“第一，优先加固干扰单元的抗干扰能力。它要撑过四次冲冲，一旦被提前干扰，后面的全都会废。”
顾寒声马上接话：“我可以把机械核心的纠错模块临时转移过去，提升它的自适应阈值。”
“第二，”她看向陆沉渊，“你在量子意识里加个预警协议。一旦发现关键人员的行为模式偏离基准线超过15%，自动触发警报。”
陆沉渊皱眉：“可要是我自己出了问题，这警报还能信吗？”
“所以警报不给你看。”江星澜说，“它只传给顾寒声，由他判断要不要干预。”
顾寒声点头：“可行。”
“第三，”她顿了顿，“我们要反过来撒网。建一条假情报通道，专门放出半真半假的消息——比如暗示我们已经找到白薇的位置，或者透露干扰单元其实只能用三次。如果有谁把这些消息泄露出去，那就是内鬼。”
顾寒声轻笑：“这招够狠。”
“不是狠，是为了逼他们暴露。”江星澜目光坚定，“我们现在最缺的不是力量，是信息对等。只要让他们觉得我们也开始猜了，他们就不敢完全按原计划走。”
陆沉渊静静地看着她几秒，忽然说：“你变了。”
“嗯？”
“以前你做事，只是为了活下去。”他的声音低了些，“现在你开始布局了，连人心都敢拿来当棋子。”
江星澜没笑，也没反驳，只是轻轻抬手，把最后一组参数输入系统。屏幕上，三项预案并列待命，红灯还没灭，但已进入激活前的静默状态。
“我不敢不做局。”她说，“因为我输不起。”
顾寒声蹲下身，机械臂连接上干扰单元的调试接口，开始最后一次稳定性校验。金属外壳温度缓缓下降，指示灯由黄转绿。
陆沉渊站在量子接入端口前，缓慢而坚定地写入一段加密指令。他的动作有点迟缓，像是在对抗某种内在的阻力，但每一个字符都敲得极稳。
江星澜坐在主控台前，手指悬在预案确认键上方。她的左臂依旧泛着银光，晶化的纹路停在锁骨下方，没有继续蔓延，也没有消退。
三人各自忙碌，谁都没有再说话。
终端屏幕定格在待命界面，所有系统安静运转。
就在这时，监听通道又一次传来波动。
这一次，节奏变了。
不再是那首熟悉的歌，而是一种从未记录过的频率，短促、重复，带着某种规律性的停顿。
江星澜的手指，猛地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