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盯着主控屏上那道白色光点，手指轻轻敲了敲终端边缘。
“唐笑笑。”
“到！”她立刻抬头，耳机还挂在耳边，手悬在副控键上方，随时准备操作。
“把b7区所有残余信号源重新归类，标记出凯斯走过的每一段路线，我要看轨迹重合度。”
唐笑笑愣了一下，“你是说……他不是瞎蒙的？”
“要是靠运气就能活到现在，”凌烨冷笑一声，“我早该送他去赌场发财了。”
数据很快跑完，赵铁山凑过去看了一眼，眼睛猛地睁大：“我的天！这人走的每一步——竟然全是应急模拟图里的最优路径！”
雷鸣靠在墙边还没缓过劲，听到这话也瞪大了眼：“连第三段通风管那种死角都能预判？那张图你们俩私下改过吧？连系统档案都没存！”
凌烨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条被标红的行进路线。每一个转弯、每一次闪避，都像是提前计算好了一样精准得可怕。
更离谱的是，现在凯斯正驾驶着一台本不该由他启动的机甲，在敌方干扰云的核心区域穿行。而他的动作节奏，居然和自己下达指令时震动频率隐隐同步。
这不是巧合。
这是默契。
哪怕隔着整条战线，没有语音通话，也没有画面共享，他们之间的配合却像并肩作战多年的老搭档一样流畅。
“队长？”唐笑笑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问问……他到底是谁啊？”
凌烨摇头：“现在问他这个，等于让他分心呼吸。”
他迅速调出全队阵型图，手指划过几个关键节点：“传令下去，执行双螺旋切入方案，立刻行动。b7区由‘白鹰’代行战术引导，所有人听我指挥。”
命令刚发出去，赵铁山就低呼一声：“动了！三支被困小队开始重组阵型了！”
“雷鸣，你带维修组跟上左翼，确保推进器冷却系统正常；赵铁山守中路，注意能量沟壑边缘的引力波动。”
“明白！”
“唐笑笑，切断外部监听通道，只保留加密频段，别让其他指挥节点插手。”
“已经屏蔽七个乱入信号。”她飞快敲着键盘，“还有两个不知死活的想反向追踪凯斯终端，已经被我丢进假数据迷宫里绕圈去了。”
凌烨嘴角微微扬起：“干得漂亮。”
他再次看向主屏幕，那道白色轨迹正在干扰云深处缓缓推进。
“天鹰01。”他按下通话键，声音平稳，“压低姿态，航向角减十七，三秒后左倾切入。”
频道那头沉默了一瞬。
紧接着传来操纵杆推动的细微摩擦声。
画面上突然出现剧烈晃动的视角录像——机甲贴着岩壁侧身滑行，右侧装甲擦过突出的金属棱角，火花四溅，但成功避开了前方突然激活的引力陷阱。
“收到。”凯斯的声音终于响起，平静得仿佛只是去食堂打了个饭，“前方两点钟方向，释放Emp脉冲弹，目标深度预估八十米。”
“放。”凌烨下令。
爆炸瞬间撕裂浓密的干扰云，短暂清空出一片可视区域。三支小队抓住机会迅速突围，脱离红区边缘。
“太棒了！”唐笑笑一拳砸在桌面上，“我们活下来了！”
赵铁山抹了把脸：“刚才差零点三秒，咱们就得炸成渣了。”
雷鸣盯着屏幕，忽然低声说：“你们有没有发现……从头到尾，凯斯从来没问过一个‘为什么’。”
大家一怔。
确实。
不管凌烨下的指令多么反常、多么像在送死，凯斯都没有质疑。
他只是执行。
毫不犹豫地执行。
就像他相信，只要跟着那个声音走，就不会错。
“这不太对劲吧？”唐笑笑皱眉，“再信任也不该完全放弃判断啊？”
凌烨看着屏幕上那道依旧向前挺进的白影，忽然笑了下。
“你不明白。”他说，“他不是放弃了判断。”
“他是把判断权交给了我。”
空气安静了一瞬。
唐笑笑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默默调出下一波预警数据。
就在这时，她的终端发出提示音。
“奇怪……”她眯着眼睛，“我想调取凯斯刚才使用的神经链接日志，结果系统直接拒绝访问。不是加密，是权限封锁，像是被某种高阶协议锁死了。”
她抬头看向凌烨：“要强行破解吗？我们现在有临时最高授权。”
凌烨盯着屏幕，手指轻轻摩挲着终端边缘。
他知道，只要一句话，就能揭开那些隐藏的信息。
凯斯的身份、权限来源、为何能操控天鹰01，甚至当年演习事故的真相……
一切谜底，可能就在下一秒揭晓。
但他没有点头。
反而轻声说了句：“现在还不是时候。”
唐笑笑愣住了。
“他信我。”凌烨的声音很轻，却格外坚定，“所以我信他。”
这句话落下的同时，驾驶舱内的凯斯正靠在座椅上，呼吸略显急促。
机甲外壳多处刮伤，右臂武器模组有些卡滞，但他顾不上这些。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主控屏上不断更新的战术指令。
一条接一条，精准、果断、毫不迟疑。
凌烨不仅知道他能做什么，更清楚他下一步会遇到什么。
甚至比他自己还了解战场。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
裴骁费尽心思把凌烨调进指挥部，不是为了控制一个omega。
也不是因为占有欲作祟。
而是因为他拥有这种能力——能在混乱中瞬间理清局势，将碎片化的情报整合成致命战术。
这才是真正的战略级武器。
他想要的，是一个能替他打赢战争的大脑。
而现在，这个大脑属于另一个人。
属于他。
凯斯握紧操纵杆，指节微微泛白。
“你想抢走的东西，”他低声说，“那是我的宝贝。”
就在这时，凌烨的声音再次响起。
“天鹰01，准备第二波突袭。目标：干扰源核心底部支撑结构，预计存在隐蔽供能管线。你只有一次射击窗口。”
“明白。”
“记住，偏一度，你就得自己爬回来。”
“放心。”凯斯活动了下肩膀，“我从来都不会有问题的。”
机甲双臂切换为高频狙击模式，推进器缓缓加压。
前方，最后一片干扰云翻滚如墨，遮蔽了所有雷达信号。
导航失效，视野归零。
唯一能依靠的，是凌烨通过震动频率传来的坐标指引。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然后，推杆到底。
机体如离弦之箭射入黑暗。
主屏上，那道白色轨迹笔直刺入云心。
而在整备所主控台前，凌烨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
他的手指搭在通话键边缘，随时准备下达下一个指令。
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话，没有确认，也没有犹豫。
一个在前线冲锋陷阵，一个在后方运筹帷幄。
战火未熄，战局未定。
但他们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
当凯斯的机甲冲破最后一层能量屏障时，凌烨忽然开口：
“左转七度，停。”
机甲瞬间刹住。
前方不足十米处，一根暗藏的供能管线缓缓浮现。
“打。”
狙击枪口亮起幽蓝光芒。
扳机扣下。
远处，一团火光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