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最终降落在了距离米德加数十公里外的一个小镇——卡姆镇的附近。这里暂时还算平静,是他们休整和交换情报的理想地点。
一行人找了一家不起眼的旅馆住了下来。巴雷特和赤红十三负责警戒,蒂法则悉心照料着依旧昏迷的爱丽丝。而凯因,在确认一切安顿妥当后,便独自一人坐在旅馆的屋顶上,擦拭着那把沾染了无数敌人鲜血的破坏剑。
夜风吹拂着他的银发,也吹不散他心中的迷茫。
逃离神罗大厦,救出了爱丽丝,这本该是值得庆祝的胜利。但他的心中,却被一种更深的空虚和困惑所占据。
宝条的话,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回响。
“失败的复制品。”
“实验体c。”
我是谁?
这个问题,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他的灵魂里。他脑中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那些关于萨菲罗斯的幻象,以及那股与生俱来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恶魔之力,都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难道,他真的只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承载着别人记忆和细胞的空壳吗?
“在想什么?”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蒂法端着两杯热茶,走到了他身边,挨着他坐下。
凯因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在想……我是谁。”
蒂法的心微微一颤。她知道,这个问题迟早会困扰凯因。从尼布尔海姆回来后,她就察觉到了凯因记忆中的混乱和矛盾。
“你就是凯因。”她将一杯热茶递给他,语气无比坚定,“是尼布尔海姆那个会因为踢飞一个罐子而内疚的怪力小子,是会在我坠崖时毫不犹豫跳下来救我的笨蛋,也是现在……守护着我们所有人的英雄。”
“但那些记忆……”凯因痛苦地说道,“我脑子里,有很多不属于我的东西。我看到萨菲罗斯的过去,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想法……宝条说,我是复制品,是失败的……”
“那不是你!”蒂法打断了他,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提高了几分,“宝条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他只是想摧毁你的意志!”
她看着凯因那双充满痛苦和迷茫的绿眼睛,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
“凯因,或许……是时候让你知道一切了。”
她开始讲述。从她自己的视角,讲述了那个真实的、发生在尼布尔海姆的惨剧。
她讲述了萨菲罗斯的疯狂,讲述了她父亲的死亡,讲述了她自己是如何被萨菲罗斯重伤。然后,她讲述了最关键的部分。
“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我看到了你。”蒂法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你撕掉了头盔,像一头发疯的狮子一样冲了进来。你抱着我,哭了……然后,你站起来,面对着萨菲罗斯,你的手臂……发出了蓝色的光。”
“我看到了,凯因。是你,是你用那只不可思议的手臂,打倒了萨菲罗斯。不是扎克斯,更不是什么别的幻象。是你,用你自己的力量,保护了我,为所有人报了仇。”
凯因呆呆地听着。蒂法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记忆中最深处、被尘封的那个房间。
他脑中那些混乱的碎片开始飞速地重组、拼接。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自己看到蒂法倒下时那撕心裂肺的愤怒。
他想起了自己右臂爆发出蓝色光芒时的灼热感。
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将那个不可一世的银发男人击退。
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在力竭之后,被宝条的手下抬走。
原来,那不是幻觉。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他不是什么“复制品”,他脑中那些关于萨菲罗斯的记忆,是因为宝条在他体内植入了杰诺瓦细胞,让他与那个同样拥有杰诺瓦细胞的男人,产生了某种精神上的链接。
而他自己的记忆,他与蒂法的过去,他那份保护她的决心,才是构成他这个人的、最核心的东西。
“我……”凯因看着自己的双手,感觉那股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一角。
“所以,不要再怀疑自己了。”蒂法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泪水和温柔的笑意,“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无论你的身体被怎样改造,你永远都是那个我认识的凯因。那个善良、笨拙、但比任何人都更可靠的凯因。”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凯因的脸颊。
凯因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伸出手,将蒂法紧紧地拥入怀中。这个拥抱,他等了太多年。
“谢谢你……蒂法……”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沙哑地说道。
蒂法也回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她知道,这个坚强的男人,在她面前,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防备。
屋顶上,两人静静地相拥着,仿佛要将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都弥补回来。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脚步声传来。
爱丽丝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她披着一件毯子,站在屋顶的入口处,微笑着看着他们。她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
当凯因和蒂法分开时,她才走了过来。
“看来,我错过了什么感人的场面?”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蒂法的脸瞬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凯因。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凯因关切地问道。
“好多了。”爱丽丝伸了个懒腰,“睡了这么久,感觉骨头都快生锈了。不过,好像听到了很有趣的故事呢。”
她的目光落在凯因身上,那双绿色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一切。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吗?”她轻声说,“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也不是谁的复制品。你的力量,你的记忆,你的情感,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只需要……接纳真实的自己。”
爱丽丝的话,与蒂法的话,从不同的角度,给予了凯因最终的肯定。
一个,是从过去的回忆中,证明了他的真实存在。
另一个,是从灵魂的层面上,认可了他的独特价值。
凯因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孩,一个温柔如水,一个灵动如风。她们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道光,将他从自我怀疑的深渊中,彻底地拉了出来。
他站起身,背负起那把巨大的破坏剑。
他的眼神,不再有迷茫和痛苦,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澈与坚定。
“我明白了。”他对她们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我们该继续前进了。萨菲罗斯……还在等我们。”
他已经不再是为了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身份而战斗。
他是凯因。
他为了守护身边这些珍视的同伴,为了完成对挚友的承诺,为了斩断那可笑的“命运”,而挥剑。
真实的“我”,将从此刻起,开创属于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