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实验室与医疗静室之间的通讯频道保持着高带宽连接,数据流如同无形的血脉,将两端的希望与压力紧密相连。
林默盘膝坐在静室中央,额头贴着冰冷的神经感应接口,沈鸿和何翟倾构建的复合干扰模型数据如同瀑布般在他意识中流转。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嘴唇甚至有些发紫,过度透支精神力的后遗症远未消退,每一次集中意念都如同在撕裂本就脆弱的神经。
但他不能停。
老猫的生命,以及未来可能面对更多此类威胁时的一线生机,都系于此举。
他摒弃了所有杂念,甚至暂时屏蔽了身体传来的痛苦信号,将全部残存的精神力,如同探针般,再次小心翼翼地刺入地脉那浩瀚而混乱的能量之海。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去安抚或引导,而是像一个最精密的滤波器,全力捕捉着模型指向的那个特定频率——那种能引起侵染金属共振的、地脉背景能量中的细微“涟漪”。
地脉能量混沌澎湃,利维坦无意识的低语、信息流冰冷的余波、以及无数未知存在的能量印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噪音”。
在这片噪音中寻找一个特定的、微弱的涟漪,无异于大海捞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静室外,江季黎沉默地守候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臂甲。
实验室里,沈鸿和何翟添紧盯着屏幕,上面显示着林默的生命体征和初步解析出的地脉能量频谱,一个预设的触发器已经设置好,只等待那个关键节点的信号。
医疗舱内,老猫伤口处的金属光泽又向前侵蚀了半毫米,生物凝胶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滋滋”声。
林默的意识在能量的狂潮中飘摇,几次险些被混乱的波动冲散。
他感到自己的精神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意识即将被拖入黑暗的深渊时——
嗡……
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模型中预测频率完美契合的波动,如同琴弦被轻轻拨动,穿透了混沌的噪音,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感知中!
就是它!
几乎在捕捉到这股波动的瞬间,林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触发了预设的精神标记!
“信号锁定!”实验室这边,沈鸿猛地喊道。
何翟添双手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复合干扰模式启动!频率同步中……能量注入!”
一台经过紧急改装的、连接着基地备用能源阵列的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一道极其复杂、不断在高频振荡与逆向相位间切换的不稳定能量束,通过传导装置,精准地射向隔离舱内老猫的伤口!
滋——啦——!
一阵尖锐刺耳、仿佛无数金属片在刮擦玻璃的噪音从医疗舱内爆发出来!
老猫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伤口处那活跃的金属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灭不定,那些试图延伸的金属丝线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剧烈地颤抖、扭曲,然后开始一点点地崩解、汽化!
原本被金属侵染呈现出灰败颜色的创缘组织,也开始渗出暗色的、带着细微金属颗粒的液体。
“有效!侵染活性在急剧下降!”医疗团队成员惊喜地喊道。
苏婉清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但目光依旧紧紧盯着老猫的生命体征数据。
“血压不稳,心率过快!准备镇静剂和强化生命支持!”
能量干扰持续了约三十秒。
当何翟添切断能量输出时,那令人牙酸的噪音终于停止。
医疗舱内,老猫停止了抽搐,重新陷入昏迷,但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丝。
最关键是,他伤口处那诡异的金属光泽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有些狰狞、但属于正常生物组织的创面,虽然严重受损,却不再有那种令人心悸的同化感。
“扫描确认,”一名研究员看着手持扫描仪的结果,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宏观及微观层面的异常金属信号……已清除!”
隔离舱内外,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欢呼和长出一口气的声音。
成功了!他们真的从“净化协议”的微观魔爪下,抢回了一条生命!
江季黎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细微表情,但她很快收敛,目光转向静室方向。
静室内,林默在信号发出后便彻底脱力,身体一软,向前倒去,幸好被旁边守候的医护人员及时扶住。
他陷入了深度的昏睡,精神力消耗殆尽。
“立刻对林默进行全力恢复性治疗。”江季黎下达指令,然后接通了实验室频道,“沈工,何工,辛苦了。立刻分析本次干预的所有数据,总结有效干扰参数,并评估其普适性和潜在风险。”
“明白。”沈鸿的声音带着疲惫,也带着兴奋,“数据量很大,但这绝对是突破性的进展!我们找到了一种可能对抗‘净化协议’微观侵蚀的方法!”
何翟添则显得平静得多,他补充道:“方法有效,但限制极大。需要精准的地脉能量节点定位,需要林默这样的调和者,还需要庞大的能量支持。无法大规模应用。而且……”
他顿了顿,调出了一段干扰过程中的能量读数,“在干扰末期,我检测到一股极其微弱、但性质迥异的反馈信号,源自地脉网络深处,似乎……是那个‘信息流’对这次干预行为的‘记录’。”
刚刚放松的气氛瞬间又凝滞了些许。
那个冰冷的学习程序,果然无处不在。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兵匆匆来到江季黎身边,低声汇报:“指挥官,外围巡逻队报告,西北方向,‘熔炉’包围圈的前沿阵地有异常活动,部分重型单位正在后撤,但侦查单位活动频率增加。另外……我们监测到一段指向性很强的、未加密的短波通讯,内容是……请求与何翟添对话。”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刚刚立下大功的何翟添身上。
何翟添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通讯兵的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屏幕上关于反馈信号的数据。
江季黎眼神锐利如鹰,她看着何翟添,缓缓开口:“何工,你怎么看?”
内部的金属侵染危机暂告段落,但外部的“熔炉”与潜在的内部联络,又带来了新的、更加复杂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