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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心堂内室沉淀着墨汁般的黑暗,唯有几束月光从窗棂裂隙穿刺而入,在地面凝成惨白的刀痕。

拓跋玉蜷缩在拔步床阴影里,双臂如铁箍般勒住隆起的腹部——这个最畏黑暗的西戎小公主,今夜竟亲手掐灭了所有光源。

三个时辰前与白战的争吵碎片仍在颅腔内飞旋,每一次回忆都引发更剧烈的寒颤,齿间早将下唇咬得血肉模糊,她却尝不到丝毫腥甜。

外厅里,锦书手中的绞金丝帕子已渗出暗红,年长侍女盯着铜漏嘶声念叨:“亥时二刻了!王爷未归,王妃滴水未进...”

她忽被自己袖口的湿冷惊醒,低头才见掌心早被指甲掐出四个血月牙。

暖翠正死死抠住黄杨木茶盘边缘,木刺扎进指尖也浑然不觉,只盯着内室门缝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发怔。

突然,?天际青光一闪?。咔嚓的雷鸣声中,?银亮电光划破夜幕?,?雨点先是疏落敲窗?,?转眼便成滂沱大雨?。

拔步床上,拓跋玉?身子猛地一颤?,?双手揪紧织金锦被?,?枕面刺绣被攥出深深皱褶?。

当雷声再响时,她?闭眼捂住耳朵?:“夫君,救命!” ?密集雨声如潮涌来?,?顷刻淹没了她的呼喊?。

竹林深处,白战正盘膝调息,试图压下心头翻涌的烦闷。那场与拓跋玉的争执,字字句句仍如芒刺在背。

“咔嚓!!!”

一道惨白的闪电,仿佛将墨黑的苍穹生生劈开一道豁口。

紧随其后的炸雷如同远古巨兽在头顶咆哮,震得整片竹林簌簌颤栗,万千竹叶瞬间抖落冰冷的雨珠。

白战如遭重锤,瞬间从地上弹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不是因为这雷霆之威,而是那雷电劈落的方位——直指王府内院。

一股冰冷的不祥预感,好似阴冷的毒蛇,倏然缠绕上他的脊柱,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玉儿!”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瞬间压过了天地间的一切轰鸣。

再无半分迟疑。白战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撕裂重重雨幕,从来时的小巷疾射而出。

他脚尖在湿滑的青石板上仅轻轻一点,人已如鬼魅般腾空数丈,内力鼓荡之下,轻功催发到极致。

密集的雨点砸在脸上,冰冷刺骨,却浇不灭他心头那股愈燃愈烈的恐慌。

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呼啸,夹杂着越来越响的雨声,但他耳中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王府高大的朱漆大门在雨夜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守门的侍卫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挟裹着冰冷水汽和泥土腥气的黑影已卷过身前。

带起的劲风刮得他们脸颊生疼,甚至来不及看清来人的面容,更别提阻拦。

那黑影毫不停滞,瞬息间便消失在影壁之后,只在朦胧的灯笼光晕下,留下一地飞溅的水花和弥漫开的寒气。

“谁?!” “有刺客?!” 侍卫们的惊呼声被淹没在滂沱大雨中,显得苍白无力。

白战身形如电,穿过熟悉的回廊庭院,每一步踏下,积水四溅,泥泞沾染了他昂贵的蟒袍下摆,狼狈不堪,他却浑然不顾。

他心中那份不安,已膨胀成灭顶的窒息感,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快!再快一点!”他在心中呐喊。

澄心堂那熟悉的殿门就在眼前。门外值守的侍卫只看到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湿透、泥浆裹身的身影。

白战犹如地狱里冲出的恶鬼,带着一股凶戾无比的气势直冲殿门,惊得他们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

“王……” 侍卫的呼喊尚未出口,殿门已被一股沛然巨力“砰!”地一声猛然推开!

厚重的门板撞击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回响,骤然撕裂了殿内近乎凝滞的死寂。

殿内烛光摇曳。外厅侍立着的几名贴身侍女,正因王妃不知所踪而惶惶不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魂飞魄散,齐刷刷地扭头望向门口。

只见昏暗的光线中,一个身影突兀地矗立在那里:长发凌乱地贴在惨白的脸上,淌着浑浊的泥水。

昂贵的锦袍湿透紧贴身体,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上面溅满了泥点;双眼布满血丝,宛若燃烧着幽暗的火焰,急促的喘息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副模样,在烛光摇曳、风雨交加的夜里,简直如同索命的恶魂骤然降临。

“啊——!” 侍女们的尖叫声几乎要冲破喉咙,惊恐地挤作一团。

然而,她们的惊恐还未完全爆发,那“恶鬼”已无视了她们的存在。

白战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瞬间扫过空旷的外厅,没有半分停留,身形一晃,已如风般掠过她们,径直冲向内室方向的回廊。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个他离开前还赌气背对着他,此刻却让他心胆俱裂的人儿。

通往内室的回廊并不长,不过十数步的距离。然而此刻在白战脚下,却漫长得如同跋涉了千山万水,横亘了一个世纪。

每一步落下,都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水。廊外暴雨如注,哗啦啦砸在瓦片和青石地上,形成一片混沌的白噪音,却更衬得回廊内死寂得可怕。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沉重如风箱的呼吸声,以及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疯狂擂动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四肢百骸的恐惧。

他站在了内室的雕花木门前。门上精致的镂空纹样,此刻在他眼中扭曲得如同鬼画符。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腥甜,侧耳,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听觉上。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预料中因雷雨而起的低泣,没有因腹痛发出的呻吟,甚至没有一丝细微的翻身声响。

只有无边的、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混合着从门缝里渗出的、内室特有的熏香与潮湿混合的微浊气息。

这死寂,比刚才那撕裂天地的惊雷,更让白战感到惊怖。

“玉儿?” 他试探着低唤了一声,声音干涩沙哑到自己都感到陌生。

没有任何回应。门内仿佛是一个吞噬一切声音的黑洞。恐慌似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头顶!

他再也无法克制,猛地伸手推向房门。“吱呀——”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门被推开。

一股更浓郁的、带着沉闷尘埃和湿润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黑暗,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内室没有点灯!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月光,窗外暴雨肆虐,没有一丝光亮透入。

眼前是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这黑暗犹如冰冷的实体,瞬间包裹了他,堵住了他的口鼻,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玉儿,最是怕黑怕雷雨,澄心堂的内室何时在夜里熄灭过灯火?!

一股暴戾的怒火“腾”地一下直冲顶门。这些下人,这些奴才是怎么做事的?!

王妃有孕在身,雷雨之夜,竟敢任由内室漆黑一片?!她们该死,通通该死。

然而,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雷霆之怒,在触及舌尖的瞬间,被他用残存的理智死死压了回去。

胸膛剧烈起伏,一股灼热的气流在胸中左冲右突,憋得他眼前发黑。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找到玉儿,必须立刻找到玉儿。

他强忍着杀人的冲动,凭着记忆踉跄地扑向内室案几的方向。

手指在黑暗中急切地摸索,打翻了妆奁,碰倒了笔架,终于在冰冷的桌面上触到了熟悉的火折子和烛台。

他的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握不稳那小小的火折子。几次摩擦,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开,终于,“噗”地一声,一簇微弱的火苗蹿起,点燃了蜡烛。

昏黄摇曳的烛光,像是溺水者抓住的稻草,艰难地撑开了一小圈光晕,勉强驱散了近处的浓稠黑暗。

光晕所及之处,锦被凌乱地堆在拔步床榻的一侧,玉枕歪斜……唯独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拔步床内,空空如也!

白战的目光死死盯在那空无一人的床榻上,瞳孔骤然收缩。

烛火的光芒映在他眼中,跳跃着,却是一片冰冷的、燃烧的赤红。

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粉碎,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晃了一下。

随即,那积压在胸口的滔天怒火,似压抑已久的火山,裹挟着极致的恐慌与自责,轰然爆发。

“来人!!!” 白战猛地转身,对着洞开的内室门扉,发出一声震耳欲聋、足以撕裂雨夜的咆哮。

声音里充满了狂暴的戾气与绝望的恐慌,“有喘气的没有?!滚进来!!!”

那声音如同受伤的猛兽在嘶吼,穿透雨幕,震得整个澄心堂仿佛都在颤抖。

外厅,被白战先前闯入吓得魂不附体、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锦书,听到这声饱含杀意的怒吼,吓得浑身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内室门口,脸色苍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奴婢……奴婢在!王爷……王爷有何吩咐?”

她低着头,根本不敢看白战此刻俨如修罗般的脸。

白战高大的身影矗立在烛光与黑暗的交界处,湿透的衣袍紧贴身体,往下滴着浑浊的水,在脚下汇聚成一小滩。

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更显得他面目狰狞,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焚烧殆尽。

“王妃人呢?!!”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碴子,“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连个人都伺候不好,本王养着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有何用!!!”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紫檀木柱上,“咚”的一声闷响,木屑纷飞,拳头瞬间变得通红。

锦书和后面跟过来的侍女们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地连连磕头:“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奴婢……奴婢不知……方才王妃还在床上歇息……奴婢们在外间守着……听到雷声进来查看时……就……就不见了王妃踪影……奴婢们找遍了外厅和回廊……不敢进内室惊扰……王爷饶命啊!”

“不知?!不见了?!” 白战气得浑身发抖,一股强烈的杀意在胸中翻腾,目光扫过这群抖如筛糠的下人,每一个都该死。

然而,残存的理智死死掐住了这个念头。现在!立刻!找到玉儿。

他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命令,声音因极致的压抑而变得嘶哑扭曲:“废物!统统给本王滚去找!澄心堂内!王府上下!掘地三尺也要把王妃给本王找出来!快去!!!”

“是!是!奴婢(奴才)遵命!” 众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冲出内室。

带着哭腔的呼喝声和纷乱的脚步声迅速在王府各处响起,与滂沱的雨声混杂在一起。

白战也没闲着。他像一头被逼疯的困兽,开始在澄心堂内外进行地毯式的搜寻。

烛台被他紧紧攥在手中,昏黄的光晕随着他急促的步伐剧烈晃动,在墙壁上投下庞大而扭曲的影子。

他一把掀开拔步床垂落的厚重帷帐,仔细检查床榻的每一个角落,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

他推开窗边的软榻,挪开巨大的檀木衣柜,连衣柜后面狭窄的缝隙都不放过,手指沾满了灰尘。

他冲进放置书卷的耳房,哗啦啦掀翻书架空无一物。他奔向小厨房,灶台冰冷,水缸深幽……没有!都没有!

他的动作越来越粗暴,范围不断扩大。书房里的博古架被他一脚踹得摇晃,珍玩瓷器噼里啪啦摔碎一片。

他踹开偏殿的门,里面只有几张空置的矮榻。他冲进浴房,扯开巨大的浴桶盖子,里面只有半桶冰冷的清水……每一次满怀希望的搜寻,换来的都是更深沉的绝望。

烛光摇曳,映着他布满血丝、如同恶鬼般的双眼,汗水混合着泥污,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颚不断滴落。

时间在焦灼的搜寻和绝望的落空中一点点流逝。窗外的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反而愈发狂暴,势要将整个天地都冲刷殆尽。

王府各处的灯笼火把在风雨中飘摇不定,光影幢幢,如同鬼火。

丫鬟小厮们战战兢兢的呼喊和脚步声断断续续传来:“王妃……王妃您在哪啊……”“王妃……王妃……” 每一次呼喊都像针一样扎在白战的心上。

子时的更鼓,穿透重重雨幕,遥远而又清晰地传来。

“咚——咚——”

那声音像丧钟,重重敲打在白战的心头。已经过了子时了!玉儿……玉儿怀着他的骨肉,在这冰冷的暴雨之夜,失踪了整整一个多时辰!

她能去哪里?她那么怕黑怕雷!她能撑多久?腹痛发作了吗?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咽喉。白战踉跄一步,扶住冰冷湿滑的廊柱,才勉强站稳。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比任何刀剑加身都要痛苦万倍。

自责如同无数条毒蛇,狠狠地噬咬着他的灵魂。他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廊柱上,骨节传来钻心的痛楚,却丝毫不及心中的悔恨之万一。

“白战!你这个混蛋!世界第一的混蛋!!!” 他低吼着,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痛楚。

“你明知道她有孕在身,身体不适,你还跟她置气;你还赌气离家出走,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雷雨交加的夜里,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丈夫!!”

他恨不得时光倒流,狠狠给自己两个耳光。玉儿若有半点差池,他万死难赎。

王府几乎被他翻了个底朝天。池塘边、假山石洞、后花园的凉亭、甚至是马厩草料堆……所有可能藏身甚至不可能藏人的地方都被反复搜查过。

回禀的下人一个个面如死灰,带来的都是让他心脏一次次沉入冰窟的消息:“启禀王爷……没……没有找到王妃……”

“王爷……那边也没有……”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彻底将他淹没,所有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空了。

愤怒、焦灼、狂暴……都化作了无边的冰冷和死寂。

白战失魂落魄地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挪回澄心堂内室。

他浑身湿透,泥污满身,昂贵的锦袍破烂不堪,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他再也支撑不住紧绷的身体,高大的身躯倚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地、无力地滑坐下去,最终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精雕细琢的木门硌着他的脊背,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痛感,却远不及心中那万分之一。

他将脸深深地埋进屈起的双膝之间,身体微微颤抖。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浸湿了膝盖上的衣料,带来一片刺骨的冰凉。

耳边是窗外永无止境的暴雨声,是远处侍卫们疲惫而绝望的搜寻呼喊,是自己粗重而空洞的喘息……世界一片灰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玉儿……你到底在哪里……求求你……让我找到你……哪怕打我一顿,骂我一场……求求你……

他在心中无声地嘶喊,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滚烫的烙铁上烙过,带来尖锐的痛楚。

巨大的自责如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是他,都是因为他愚蠢的赌气。

他把她一个人抛在这雷雨交加、她最恐惧的夜里。她怀着他们的孩子,身体不适……而他做了什么?!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几乎要将他完全吞噬,意识也因极度的疲惫和冰冷而开始涣散的边缘。

?一丝异样,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微尘,悄然划过他混乱的感知。?

白战埋在膝盖里的头颅猛地一顿。那似乎……是一种声音?

极其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可以被淹没在磅礴的雨声和他自己沉重的呼吸里。

像是什么东西在极其艰难地……喘息?极其短促,极其微弱,细若蚊蚋,且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被掐断。

幻觉?是绝望到了极点产生的幻听吗?还是窗外风雨的某种巧合的韵律。

心脏,在这一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连带着呼吸都骤然停滞。

他猛地屏住了呼吸,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胸腔里那口灼热浑浊的空气死死压住,连带着身体所有的颤抖都强行抑制。

世界的声音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又被无限拉远。窗外的暴雨轰鸣依旧,侍卫的呼喊若有若无。

但此刻,他所有的感官,凝聚成一根无形的、绷紧到极致的弦,死死地、不顾一切地锚定在听觉上,捕捉着那一道几乎不存在的微小声息。

没有……刚才那一下……是错觉吗?冰冷的绝望再次涌上心头,比刚才更甚。难道连一丝渺茫的幻象,命运都要吝啬给予。

“?咝……?”

极其轻微的,带着一丝粘滞感和强烈痛苦的抽气声,极其短暂地响起,随即又陷入沉寂。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重新被绝望淹没的刹那,这一次,声音的来源似乎稍微清晰了一点点……就在……就在拔步床的方向。

白战像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他猛然从冰冷的地面上弹起,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与他方才瘫软如泥的姿态判若两人。

起身带起的风声,甚至盖过了他自己此时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的心音。那声音大得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肉跳。

他顾不上湿透沉重的衣袍下摆拖在地上沾染更多灰尘,也顾不上自己此刻像个疯子一样的形象。

他所有的意识都聚焦在两点:?声音来源?和?绝对安静?。他像一只在黑暗中潜行、追踪着致命蛛丝马迹的猛兽,所有的力量都被压缩在足尖和腰腹。

每一步落下都轻得如同鸿毛点地,踩在冰冷的地砖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这份极致的轻,与他内心狂涛般的惊涛骇浪形成了令人心悸的反差。

六步……仅仅六步的距离,他感觉自己跋涉了千山万水。

他悄然无声地停在了拔步床东侧的阴影里。这里是床榻与墙壁夹角形成的死角,光线最为昏暗。

他再次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绷紧如铁石,所有的感官——听觉、视觉,甚至嗅觉,都提升到了极限。

“呼……咝……?”

这一次,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呼吸声,清晰地、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凝聚的听觉屏障!就在咫尺之遥!就在……床底?

是玉儿?!真的是她?!希望如同狂野的烈焰瞬间点燃了他冰冷的血液。

但紧随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这声音如此微弱,如此痛苦,她怎么了?孩子怎么了?

没有丝毫犹豫,白战高大的身躯猛地矮了下去,“噗通”一声,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玉石地面上。

动作迅猛却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过度紧绷的身体和极致的恐慌,让他伸出去的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十指张开,指节僵硬泛白,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在冰冷空气中微微抽搐着,仿佛那不是他的手,而是两团不受控制的、痉挛的枯藤。

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垂落下来、遮挡住床底空间的厚重纱幔。那上面精美的缠枝莲暗纹,在微弱的光线下模糊不清。

他颤抖的手指猛地抓住纱幔的边缘。丝绸滑腻冰冷的触感传来,却丝毫无法平息他内心的风暴。

他深吸一口气,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完成下一个动作,他猛然将纱幔向旁边一掀。

浓重的黑暗瞬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他几乎是同时伏低了身体,将整个上半身极力探低。

白战侧着头,急切地将目光投向那被纱幔遮蔽了许久的、拔步床最底层的幽暗空间。

浑浊的尘埃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潮湿的陈腐气,猛地扑入他的鼻腔。

映入眼帘的景象,如同一柄淬了寒冰的巨锤,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狠狠砸在了白战的天灵盖上。

?拓跋玉蜷缩在那里,像一个被肆意丢弃的残破人偶,紧贴着冰冷的墙根。

身上那件原本樱草色的软缎寝衣,被灰尘和泥水沾染得污秽不堪,几乎看不出本色。

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在肮脏的地面和她的脸颊、颈侧,如同纠缠的黑色水草。

她的双眼紧紧闭合着,浓密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无力地覆盖在眼睑上,沾满了灰尘和细小的、凝固的泪珠。

那张曾经明媚鲜妍、恰似草原上最娇艳花朵的小脸,此刻苍白得犹如一张被揉皱的宣纸,没有一丝血色。

脸颊上交错着清晰可见的、纵横交错的泪痕,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的、令人心碎的水光。

最为刺目的,是她那双紧紧交叠、死死护在小腹之上的手。

那双原本白皙纤细、弹得一手好琵琶的玉手,此刻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根根凸起,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近乎透明的青白色。

手指深深地掐进了寝衣柔软的布料里,布料被攥得死紧,深陷下去,仿佛要将那只手,连同那脆弱的小生命,一起嵌入自己的骨肉之中,形成一个绝对防御的姿态。

那姿态充满了绝望的母亲本能,也无声地诉说着她承受了怎样巨大的痛苦和恐惧!

她的身体微微蜷缩着,仿佛在抵挡着什么无形的伤害,又像是被无边的寒冷冻僵了。

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只有那细若游丝的、带着痛苦粘滞感的呼吸声,证明着生命还在极其微弱地延续着。

时间如流动的沙,骤然凝结为冰冷的琥珀,将这一刻永恒封存。

白战的瞳孔突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心脏好似被一只冰冷的、布满尖刺的铁爪狠狠攥住,然后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捏碎。

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摧毁神魂的剧痛和冰寒,从心脏瞬间炸开,顺着血脉疯狂地蔓延至四肢百骸,冻僵了他的血液,剥脱了他所有的力气。

时间的洪流在此处骤然撞上一堵无形的铁壁,轰然静止。

“轰——!!!”

白战只觉得脑海中有万千雷霆同时炸开。那轰鸣并非来自外界狂暴的雨夜,而是源自他灵魂深处瞬间坍塌的巨响。

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碾碎星辰的剧痛,如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他紧缩成一点的心脏疯狂迸射,顷刻间贯穿四肢百骸,撕裂每一寸筋络,冻僵滚烫的血液!

?肝胆俱裂!?这不是夸张的言辞,而是此刻最真实的酷刑。他感觉自己的内脏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揉搓、撕扯。

剧烈的绞痛让他眼前霎时血红一片,喉头猛地涌上一股浓烈腥甜的液体,几乎冲破牙关。

他的意识从躯壳中狠狠抽离,高高抛起,又在无尽的虚无中疯狂下坠。

周遭的一切——窗外的暴雨轰鸣、远处侍卫的呼喊、自己沉重的喘息,被拉远、模糊、消失,只剩下死寂的真空。

他看到的一切景象都开始扭曲、旋转,拓跋玉那苍白脆弱的脸庞在视野中放大、定格,成为撕裂他灵魂的唯一焦点。

巨大的恐惧似冰封万里的寒潮,瞬间将他灭顶。自责、悔恨形成的滔天巨浪紧随其后,咆哮着将他卷入无边的漆黑深渊。

每一道浪头都裹挟着锋利的冰刃,将他名为“镇北王”的骄傲与外壳凌迟得粉碎。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灵魂碎裂的、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咔嚓”声!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崩塌、陷落,只剩下床底那蜷缩的、无声承受着无边痛苦的身影。

那一刻,白战不再是叱咤风云的王爷,不再是勇冠三军的统帅。他只是一个被命运狠狠贯穿心脏、灵魂被瞬间抽空碾碎的丈夫,一个痛彻骨髓、万死难赎的父亲。

?玉儿……他的玉儿……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在这里躺了多久?她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恐惧?孩子……他们的孩子……

不!不能倒下,不能发呆,玉儿需要他,现在,立刻,马上。

求生的本能和对拓跋玉深入骨髓的爱意,犹如最后一道狂暴的飓风,瞬间冲垮了那将他禁锢的恐惧和绝望的坚冰。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濒死野兽般的嘶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出!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面上陡然向后弹起!动作猛烈得甚至带倒了旁边一个矮几上的青瓷花瓶。

“哐当——哗啦!” 刺耳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内室骤然炸响!

但他根本顾不上这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救人!立刻!马上!?

他像一道失控的黑色闪电,蓦地冲出内室。湿透沉重的衣袍带起一阵狂风,卷动着冰冷的水汽和浓烈的恐惧气息。

“楚言!!!!” 白战的声音撕裂了雨幕,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金铁摩擦般的嘶哑和狂暴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所有的风雨声和远处的嘈杂。

那声音里蕴含着极致的惊惶、命令以及一丝濒临疯狂的杀意。

还在庭院各处焦灼搜寻的侍卫统领楚言,闻声浑身剧震。

他从未听过王爷发出如此可怕的声音,几乎是本能地,他几个纵跃,如同猎豹般冲向声音来源——澄心堂内室门口。

他赶到时,只见白战如同一尊刚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煞神,矗立在门口。

浑身湿透,泥污满身。散乱的黑发贴在惨白如厉鬼的脸上,双眼赤红如血,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那眼神里翻滚着的,是楚言从未见过的、足以焚烧一切的恐慌和毁灭欲。

“王……王爷?!” 楚言被这模样骇得心脏几乎停跳,声音都变了调。

“快!!!!” 白战根本不给他问话的机会,一把揪住楚言胸前的衣襟,力量之大几乎将他提离地面。

他指着内室拔步床的方向,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用刀刮出来,带着滚烫的血腥气:“床!给本王……把那床抬起来。立刻!马上!!王妃……王妃在下面!!”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破碎感。

楚言瞬间明白了,巨大的震惊和恐慌同样击中了他,但他身为侍卫统领的素质让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属下遵命!”

他猛地扭头,用尽全力咆哮:“来人!所有人!!!进内室!抬床!!!快!!!”

四五个反应最快的精壮侍卫如旋风般冲了进来,他们看到王爷的模样和楚统领的神情。

心知事态紧急到无以复加,连大气都不敢喘,立刻冲向那张沉重的紫檀木拔步床。

白战的目光死死盯在床底的方向,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紧绷如弓弦。

就在侍卫们准备动手的刹那,他忽然一步跨前,恰如护崽的凶兽,挡在了侍卫与床底之间。

他那双燃烧着血焰般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侍卫的脸,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冰冷警告和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都给本王听清楚了!”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却蕴含着山崩地裂般的压迫感,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侍卫们的心头,“王妃在床底下!给本王……抬起来!动作要轻、

要稳,像捧着一碰就碎的琉璃盏,谁敢碰掉她一根头发丝……谁敢让她磕着碰着半点——”

他猛地停顿了一下,胸膛剧烈起伏,那未尽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寒冰,冻结了周围所有的空气,“本王诛他九族!让你们十个脑袋都不够赔!!!听明白没有?!!!”

“明白!!” 侍卫们被这森然杀气激得浑身冷汗,齐声应诺,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神凝重到了极点,仿佛面前不是一张床,而是一座随时会崩塌、压碎下方珍宝的危峰。

楚言率先沉腰下马,双手稳稳扣住沉重床柱的一角,低吼一声:“听我口令!一!二!三!起——!!!!”

四名侍卫同时发力,动作前所未有的缓慢、轻柔、协调!

沉重的紫檀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被极其平稳地、一寸寸地抬离了冰冷的地面,扬起的尘埃在昏暗的光线下飞舞。

床板被抬离地面的高度刚够一人侧身进入,扬起的尘埃尚未落定。白战的身体比他的思维反应更快。

在楚言“起”字尾音尚未消散的刹那,他已如一道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冰冷的地面滑了进去,动作迅猛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轻柔精准。

他的目光在昏暗逼仄的空间里瞬间锁定了那个蜷缩的身影。

他伸出双臂,如同最精密的工具,小心翼翼地避开墙壁和抬起的床沿。

一手极其轻柔地探入拓跋玉的颈后,掌心托住她冰冷汗湿的后脑勺,指腹能清晰感受到她发丝间的细小砂砾和冰冷黏腻。

另一只手则带着千钧重量般的谨慎,穿过她的腿弯。指尖触碰到她僵硬的、冰冷的膝盖时,白战的心脏再次被狠狠揪紧。

她的身体,冷得像一块在寒潭深处浸泡了千年的冰玉!

他屏住呼吸,调动起全身每一块肌肉的控制力,腰腹核心绷紧如铁石,双臂平稳地、极其缓慢地将那轻飘飘又重逾千斤的身体从积满灰尘的冰冷角落抱起。

拓跋玉的头无力地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苍白的小脸贴着他同样湿冷的前襟,毫无生气。

那双曾经紧紧护住小腹的手,此刻失去了意识,无力地垂落下来,青白的指关节微微蜷缩着,仿佛还凝固着最后的守护姿态。

白战的心脏犹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针刺般的剧痛。

他不敢有丝毫晃动,像捧着一件由最脆弱的琉璃和最薄的冰片粘合而成的绝世孤品,一寸寸、极其平稳地将她挪出了那片禁锢她的黑暗空间。

楚言和侍卫们保持着抬床的姿势,大气不敢出,目光紧紧追随着王爷怀中那道脆弱的身影,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放下!” 白战抱着人刚一站稳,头也未回,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怀中的温凉躯体上,生怕一丝震动都会让她破碎。

“是!” 楚言立刻沉声低喝:“稳!落!一!二!三!”

厚重的紫檀木床架被小心翼翼地、无声无息地放回原位,尘埃再次缓缓飘落,覆盖了那片刚刚被拯救出来的冰冷空间。

侍卫们如蒙大赦,又如同躲避着什么可怕的禁忌,动作迅捷如风,低着头迅速退出了内室。

楚言紧随其后,在踏出门槛前,回身极轻极轻地合上了沉重的内室门扉,将一室死寂与那对劫后余生的夫妻暂时隔绝在外。

整个过程安静得只剩下衣袂摩擦的细微风声和门轴转动的微弱吱呀。

白战对这一切恍若未觉。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怀中这具冰冷、脆弱、了无声息的存在。

他抱着她,大步流星,却不是走向内室的拔步床,那里沾染了太多冰冷绝望的记忆和灰尘。

他的目标是侧殿相连的浴房。那里有温热的活水,是此刻唯一能驱散她骨髓深处寒意的希望。

穿过连接内室与浴房的短廊,推开虚掩的厚重石门,一股温热潮湿的水汽混合着淡淡的硫磺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他们。

烛光在浴房四壁跳跃,将蒸腾的水汽染上一层朦胧的暖黄光晕,与内室的冰冷黑暗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巨大的汉白玉浴池占据了房间中央,池水清澈见底,正散发着袅袅白雾。

白战没有丝毫停顿,直奔浴池旁那张宽阔柔软的紫檀木软榻。

他将拓跋玉放坐在榻边,让她绵软无力的上半身依靠在自己半跪着支撑她的身体上。

时间紧迫,必须立刻祛除她身上的寒冷和污秽。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落在自己肮脏湿透的衣物上——这身泥泞,只会弄脏她,带来更多寒意。

他动作迅疾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开始剥离自己身上的障碍。

双手猛地扯开腰间玉带扣环!“咔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浴房里格外清晰。

浸透雨水和泥浆、沉重冰凉的墨色王袍被他粗暴地扯下,如同丢弃一件废弃的垃圾,随意甩在铺着厚绒毯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噗”声。

紧接着是同样湿冷沉重的玄色长裤,也被他迅速褪下,胡乱扔在朝服之上。

他抬脚,带着一种终于摆脱束缚的急切,蹭掉了那双沾满泥泞、冰冷沉重的官靴。靴子沉重地砸在地毯上,扬起细微的尘埃。

此刻,他身上仅余一件湿透贴身的雪白中衣和同色的亵裤,紧贴着精壮的身躯,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依旧在不断往下滴着冰冷的水珠。

当他低下头,目光再次触及榻上的拓跋玉时,那刚刚因动作而升腾起的一丝热意瞬间被冻结。

她身上那件樱草色的软缎寝衣,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柔美光泽,被泥水、灰尘和冷汗浸透,紧紧贴在她冰冷单薄的身体上。

勾勒出瘦削的肩线和微微隆起的小腹轮廓,像一层肮脏冰冷的裹尸布。

白战的心狠狠一抽!他半跪在软榻前,伸出手,指尖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虔诚的颤抖,探向她寝衣领口那精致的盘扣。

他的手指,曾经在战场上稳如磐石地挽弓搭箭,在朝堂上挥斥方遒地批阅奏章,此刻却像是不属于他自己一般,变得僵硬、笨拙,甚至有些神经质的哆嗦。

冰冷滑腻的缎面触感从指尖传来,混合着她皮肤透出的寒气,冻得他指尖生疼。那小小的、精巧的盘扣,此刻却如同世间最难解的符咒。

他试了几次,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打滑,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发白。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攫住了他——他连解开她一颗衣扣都做不到?!

“该死!” 他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低吼,混合着浓重的鼻息,更像是野兽受伤般的呜咽。

他额角青筋因为极度的用力控制而微微凸起,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终于,在一次几乎要抠破那精致布料的不成功尝试后,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停下。

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浴房内温热潮湿的空气,试图平复那狂乱的心跳和失控的手指。

再次睁开眼时,眸中的狂暴被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吞噬一切的痛楚和绝望所取代。

他放弃了盘扣。骨节分明的大手转而轻轻握住她纤细脆弱的肩头,感觉到掌下身体的冰冷和在无意识中的细微颤抖。

他极其缓慢、轻柔地,将她的寝衣顺着肩头两侧褪下。湿冷的缎料摩擦着她冰冷细腻的肌肤,动作慢得如同在剥离一层粘连的血肉。

每褪下一点,便露出更多苍白的、沾着些许污痕的肌肤。那件肮脏的樱草色寝衣最终被完全褪下。

他用力抛在身后自己那堆同样污秽的朝服上,拓跋玉的上身只剩下了一件同样被浸湿、紧贴身体的月白色丝绸肚兜。

肚兜的丝带在颈后和纤细的腰肢后侧系着。白战的目光落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颈部和圆润的肩头。

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一股陌生的、混合着浓烈怜惜和巨大冲击感的血气涌上面颊。

他再次伸出手,指尖的颤抖并未完全平息,但动作却更加专注。

他绕到她颈后,小心翼翼地解开那个已经湿透变硬的绳结,然后是腰后的系带。

每一次指尖无意间划过她冰冷的肌肤,都让他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身体僵直一瞬。

肚兜被轻轻摘下,露出一片毫无遮掩的、苍白单薄的上身。烛光和水汽的氤氲中,少妇独有的玲珑曲线和微微隆起的小腹轮廓暴露无遗。

她的肌肤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此刻却因为寒冷和失温而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青白色,甚至能看到皮下的细微青色血管。

几点干涸的泪痕沾染在胸口和肩窝附近,像是碎裂的星辰。她的呼吸依旧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白战的呼吸猛地一窒!脸颊瞬间滚烫如火燎,一股强烈的羞耻感混合着更深沉的痛苦席卷了他。

他几乎是立刻、仓惶地别开了视线,不敢再看那惊心动魄的脆弱美丽。

然而,眼前挥之不去的景象,却比直视更深刻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指尖残留的冰凉滑腻触感,如同跗骨之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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