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女人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惊魂未定地逃离了厉九骁的房间,一路小跑,径直来到了昂万的住处。
她添油加醋地将刚才在客房里看到的情形汇报了一遍,尤其着重描述了尹时熙被“虐待”的惨状,以及自己如何“机智”地摘下了九爷的面具,看到了那张可怕的毁容脸。
昂万半躺在宽大的沙发上,听完汇报,眯起眼睛,伸手用力掐住女人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语气阴鸷地问:“你看清楚了?他的脸,真的毁容了?”
红发女人吃痛,却不敢挣扎,忙不迭地点头,语气肯定:“看清楚了!千真万确!虽然只是右边脸颊那一块,面积不算特别大,但那疤痕……像被火烧过又烂掉了一样,皱巴巴的,颜色很深,特别吓人!绝对是真的!”
昂万松开手,冷笑着质疑:“他既然这么有钱,整容修复这点小事会做不到?”
女人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急忙用手指在自己右脸相应位置比划着,描述得更具体:“万爷,那疤痕看着就很深,而且牵扯着皮肤,整容恐怕也很难恢复到原样……真的,特别狰狞!”
昂万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挥挥手,语气不耐:“行了,知道了。你出去吧,管好自己的嘴。”
红发女人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一直安静待在旁边的厉潇潇这时才走上前,拿起打火机,姿态柔顺地替昂万点了一支雪茄,状似无意地轻声问道:“万爷是……怀疑这位九爷的身份?”
昂万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浓白的烟雾,眼神在烟雾后显得晦暗不明:“小心驶得万年船。仔细一点总没错。不过……他既然在缅北地界上活跃了十几年,名声也是实打实打出来的,想来身份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他脸上那副面具,实在是碍眼得很,让人忍不住想掀开来看看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厉潇潇顺着他的话,微微蹙眉,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我也觉得他有些奇怪。既然是做‘面粉’买卖的大客户,为什么会对我们的武器库感兴趣?”
昂万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将厉潇潇搂进怀里,带着几分炫耀和得意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我的小心肝儿,看武器库是我对他特别的邀请。他要在缅北这块吃人的地方做大买卖,没有足够的硬家伙傍身怎么行?光有钱,那就是块肥肉!更何况……”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精光:“人都是贪心的。当他亲眼看到,这些铁疙瘩比那些白粉利润更厚、来钱更快的时候,你说,他会不会心动,想跟着老子一起发这笔横财?”
厉潇潇依偎在他怀里,仰起脸,继续扮演着不解世事的女人:“可是……武器的销路,哪里比得上‘面粉’广?‘面粉’不管是穷鬼还是富豪,总有需要的人。但武器,需要很大的人脉和路子才能卖出去吧?”
昂万似乎被问得有些不耐烦,觉得跟女人解释这些是对牛弹琴,他敷衍地拍了拍她的屁股:“行了,你一个女人家,只要知道怎么把男人伺候舒服就行了,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说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将厉潇潇从怀里推开,站起身道:“好了,你今晚先回去吧。我去看看艳艳,她今天受了惊吓,我得去安抚一下。”
他指的是那个被蛇咬伤的齐艳。
厉潇潇立刻识趣地站起身,脸上挂着温顺的笑容:“好的,万爷您慢走。”
看着昂万离开的背影,厉潇潇心底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什么去看齐艳,不过是因为他自己沉迷酒色早已掏空了身子,刚才搂着她时那不到一分钟就偃旗息鼓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现在不过是找个借口,避免在她面前继续丢脸罢了。
这片魔窟里的男人,无论外表多么嚣张跋扈,内里大多早已腐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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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万籁俱寂,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木窗的缝隙,在简陋的房间里投下几道模糊的光斑。
阿索睁着眼睛,毫无睡意,怔怔地望着天花板,脑海中翻腾着白日里那惊心动魄的相见。
躺在他身边的阿安似乎被他的辗转反侧惊动,迷迷糊糊地醒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他睁着的双眼,不由得轻声问道:“老公……你怎么还没睡?”
阿索闻声立刻转过身,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怎么醒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哮喘是阿安的老毛病,夜间尤其容易发作。
阿安在他怀里轻轻摇头,声音有些干涩:“没有不舒服,就是……有点渴。”
来这里之后,她常做噩梦,容易被惊醒,夜里总会醒来两三次,这几年每次醒来,更是觉得口干舌燥,需要喝水。
阿索对此早已习惯。
他熟练地半坐起身,拿过床头柜上一直备着的保温杯,拧开盖子递给她。
阿安也撑着坐起来,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她放下水杯后,忍不住打了个嗝,有些不好意思地憨憨笑了笑:“喝得有点多了。”
阿索靠在床头,将她揽回怀里,拍着她的背:“坐着消消食,不急。”
“嗯。”阿安靠在他胸前,将脑袋贴在他心口,听着他的心跳,过了一会儿,才又轻声问:“老公,你在想什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阿索沉默了片刻,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在想……我们的名字。”
阿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恍惚和陌生:“我们……来这里太久了。久得对自己的名字,都有些陌生了。”
“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阿索的手臂收紧,语气异常坚定,“你叫岳华娟,我叫尹丞。就算过去再多年,我依然记得,你最喜欢连名带姓地叫我‘尹丞’,而我……总是叫你‘娟子’。”
“娟子……”阿安喃喃地重复着这个久违的称呼,声音瞬间哽咽起来,泪水无声地滑落,“都怪我……都怪我当年太傻,听信了远房亲戚的鬼话,一心想着到南云打工能挣快钱,改善家里的生活……否则,我们也不会……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不怪你。”阿索打断她的自责,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孩子,“那个年代,机会太少,我们想找条出路,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这想法本身没有错。错的是那些黑了心肝的人贩子,是这吃人的地方。”
阿安的眼泪流得更凶,紧紧抓住丈夫的衣襟:“老公啊……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一直护着我,凭着我这身子骨和性子,怕是刚被骗过来那几年,就……就活不下来了……”
“傻话。”阿索的声音也带上了湿意,“你我是夫妻,是一体的,说什么谢不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