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府朱门外传来一阵喧嚣。
门房老张刚打开侧门,便被眼前阵仗惊得倒退两步。顾景渊一袭墨色锦袍立于阶前,身后不仅跟着八名靖安侯府护卫,还有个戴着帷帽的白衣女子怯生生站在他身侧。
“顾、顾世子...”老张慌忙拦在门前,“容奴才先去通报...”
顾景渊一掌将他推开:“滚开!沈府何时轮到个奴才拦我的路?”
老张踉跄几步,眼见那群人就要闯入,急得高喊:“世子不可啊!老爷吩咐过……”
话未说完,已被两个侯府护卫架到一旁。顾景渊携柳如烟长驱直入,家仆们慌忙四散通报。
柳如纱帷帽下的嘴角微微扬起,手指却紧紧攥着顾景渊的衣袖,声音娇怯:“世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沈家高门大户,妾身害怕……”
“怕什么?”顾景渊拍拍她的手,“今日就让你看看,将来谁才是靖安侯府真正的女主人。”
脚步声惊动了内院。沈清漪正在书房临帖,听得外面骚动,笔尖一顿,一滴墨污了宣纸。
“外面何事喧哗?”她轻声问身旁的丫鬟芷兰。
芷兰探头望去,霎时白了脸:“小姐……是顾世子,还带着个女子,直往这边来了!”
沈清漪眸光微凝,缓缓放下笔。她今日穿着淡青色素裙,发间只簪两支白玉簪,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端庄气度。
刚走出书房,便见顾景渊一行人已闯入院中。四目相对,顾景渊竟下意识地松开了柳如烟的手。
“顾世子这是何意?”沈清漪声音平静,目光扫过戴帷帽的女子,“带外人闯入沈家内院,莫非忘了最基本的礼数?”
顾景渊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旋即挺直腰板:“清漪,今日我来正是要说说这。这位是柳姑娘,既已跟了我,总不能一直没名没分地在外头。”
柳如烟适时地微微福身,帷帽轻扬,露出精致下颌:“柳如烟见过沈小姐。”
沈清漪却不看她,只盯着顾景渊:“所以世子带人闯我沈府,是要商讨纳妾之事?在未婚妻面前?”
顾景渊被她看得心虚,语气反而更强硬起来:“你既将是顾家妇,早些熟悉家中人事也是应当。如烟温柔体贴,日后你二人当以姐妹相称...”
话未说完,沈尚书夫妇已闻讯赶来。见院中情形,沈尚书顿时怒容满面:“顾景渊!你放肆!”
顾景渊拱手行礼,姿态却毫无敬意:“岳父大人来得正好。小婿今日特来商议,如烟已有身孕,总不能让孩子出生后没有名分。希望在迎娶清漪过门后,能同时纳如烟为贵妾。”
柳如烟适时地轻抚小腹,微微抽泣。
沈夫人气得发抖:“荒唐!尚未娶正妻就先安排妾室,还将这等...女子带到未婚妻家中,顾世子是将我沈家颜面置于何地?”
“岳母此言差矣。”顾景渊冷笑,“世家大族三妻四妾本是常事。清漪尚未过门就想擅专妒权,恐怕不是为妇之道吧?”
一直沉默的沈清漪忽然开口:“世子可否让这位柳姑娘揭开帷帽?”
顾景渊一愣:“什么?”
“既然要来谈名分,总该以真面目示人。”沈清漪语气依然平静,“还是说,柳姑娘见不得人?”
柳如烟身形一僵,下意识往顾景渊身后躲去。
顾景渊护住她:“清漪,你这是何意?”
“只是好奇何等绝色,让世子不顾礼法纲常,做出夜闯未婚妻家门之事。”沈清漪向前一步,目光如刃,“昨日世子醉酒闹事,家父念及两府情面未曾追究。今日又带人强闯,是真当我沈家可欺不成?”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院中一时寂静无声。
顾景渊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清漪。在他记忆中,她永远是端庄温婉的,此刻却像一柄出鞘的剑,寒光逼人。
“清漪,注意你的言辞!”他恼羞成怒。
“该注意言辞的是世子。”沈尚书终于爆发,“带着妓子登门羞辱未婚妻,这就是靖安侯府的家教?这桩婚事,我要重新考虑!”
顾景渊脸色骤变:“岳父此话何意?婚期已定,请帖已发,此时悔婚,沈家担待得起吗?”
“担待不起的是世子!”沈清漪突然提高声音,“云袖云芷,送客!”
顾景渊还要说什么,柳如烟却突然软软倒在他怀中:“世子,妾身头晕...”
趁乱中,帷帽落下,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娇媚面容。沈清漪看清那张脸时,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好,好得很!”顾景渊抱起柳如烟,怒极反笑,“今日之辱,顾某记下了。但愿沈小姐来日不会后悔!”
他转身大步离去,护卫们慌忙跟上。
沈清漪站在原地,望着那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手指在袖中微微颤抖。云芷轻声唤她,却见她唇角竟噙着一丝冷笑。
“备轿。”她突然道,“我要去见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