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人暴毙、清修容沈氏被废入冷宫一事,如同在看似平静的后宫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自然也惊动了久已不过问具体事务、在慈宁宫颐养天年的太后。
事发后第三日,天光略显阴沉,沈清漪便接到了太后传召的口谕。她心知肚明,太后此番召见,必是为了宫中投毒这起性质恶劣的事件。她整理好心情,换上素净而不失庄重的宫装,带着云袖和云芷,步履沉稳地前往慈宁宫。
慈宁宫内,檀香袅袅,气氛却比往日肃穆几分。太后端坐于主位之上,手持一串佛珠,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凝重。她并未像往常那样带着慈祥的笑意,只是平静地看着沈清漪行礼问安。
“起来吧,皇后。”太后的声音平稳,却自带一股威压,“坐。”
“谢母后。”沈清漪依言在下首落座,姿态恭谨,背脊挺得笔直,等待着太后的问询。
太后并未立刻发问,只是缓缓拨动着手中的佛珠,目光落在沈清漪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片刻沉默后,她才开口道:“宫中近日……很不太平。张美人殁了,清修容入了冷宫,康美人、林美人也受了牵连。哀家在这慈宁宫,都闻到了那股子不干净的血腥气和阴谋味儿。”
沈清漪闻言,立刻起身,敛衽深深一礼,语气沉痛而自责:“臣妾有负母后重托,治理宫闱不力,以致发生此等骇人听闻的投毒事件,惊扰母后圣安,更让后宫人心惶惶。此乃臣妾失职,请母后责罚。”她低垂着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姿态放得极低。
太后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知道管理这偌大后宫的艰辛,尤其是眼前这位皇后,年纪虽轻,手段却老练,自太子满月宴后,将后宫打理得表面繁花似锦,内里规矩森严,已是极为难得。但投毒之事,触碰的是宫廷最敏感的底线。
“责罚?”太后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许,“你先起来说话。哀家召你来,并非是为了责罚你。”
沈清漪依言起身,重新落座,目光依旧恭敬地垂着。
“后宫佳丽三千,人心各异,”太后缓缓道,“自古便是非之地。你入主中宫以来,肃清异己,平衡势力,教养皇子,处理宫务,桩桩件件,哀家都看在眼里。便是皇帝,也多次在哀家面前赞你省心、能干。你已做得足够好,比哀家当年初掌宫权时,还要周全几分。”
这话语带着宽慰,也肯定了沈清漪过往的努力。沈清漪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谦逊:“母后谬赞,臣妾愧不敢当。皆是臣妾分内之事,只求不负父皇、母后期望,不负皇上信任。”
“你的辛苦和能耐,哀家知道。”太后话锋一转,语气再次沉凝,“但此番投毒,性质太过恶劣!张美人虽位份不高,但也是一条人命,更遑论此风一开,若不能彻底遏制,今日毒杀的是美人,明日就可能危及妃嫔,甚至……”太后的话语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沈清漪,“威胁到皇嗣和国本!这才是最让哀家忧心之处。”
沈清漪心头一凛,知道太后点出了问题的核心。她立刻应道:“母后所言极是,臣妾亦为此事日夜忧心,寝食难安。是臣妾疏忽,未能及早察觉清修容与张美人之间的宿怨,更未料到她们竟敢动用如此阴毒手段,让这等禁药流入宫中。”
“是啊,有人暗中生事,实在可恶!”太后语气中带上了怒意,“这后宫,总有些人不安于室,见不得风平浪静。清修容为了一己私怨,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落得如此下场是她咎由自取。但此事也给你,给哀家,都提了个醒。”
太后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清漪:“皇后,你如今是这后宫之主,太子生母,地位尊崇,无人能及。但越是如此,越不能有丝毫松懈。太子年纪尚小,各位皇子亦在成长,他们的安危,是宫闱第一要务。哀家将宫权彻底交予你,是信你能护住这后宫安宁,护住皇嗣周全。”
“臣妾明白。”沈清漪郑重应道,“臣妾定当时刻谨记母后教诲,将皇嗣安危置于首位。”
“嗯。”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给出了具体的指示,“眼下,你要做的,首先是照顾好太子及各位皇子,加派人手,饮食起居务必再三查验,绝不能出任何差池。其次,严抓宫中和宫外的联系,彻查各宫人等的背景往来,尤其是那些能接触到宫外物品的渠道。宫规要再申明,刑罚要更严厉,万不能再让这等阴私毒物流进宫中!哀家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太后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既是问责,也是支持和授权。
“是!臣妾遵旨。”沈清漪肃然应下,“回去后,臣妾立刻着手,定将母后吩咐之事逐一落实,彻查清理,绝不留任何隐患。”
见沈清漪态度端正,应对得体,太后的脸色终于彻底缓和下来,又恢复了几分往日慈和的模样:“好了,你也莫要过于自责。管理后宫,劳心劳力,你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太子还需要你这位母后长久护持。”
“谢母后关怀,臣妾晓得了。”沈清漪再次行礼。
从慈宁宫出来,沈清漪的心情并未完全放松。太后的问责在意料之中,而太后的支持和明确的指示,更是给了她一把尚方宝剑。接下来的清查行动,必须雷厉风行,卓有成效。
回到坤宁宫,沈清漪即刻召见了内务府总管、慎刑司主事以及宫中侍卫统领。她端坐于正殿主位,面容肃穆,将太后的旨意和自己的命令清晰下达:
“即日起,彻查各宫宫女、太监与宫外联系,凡有可疑信件、物品传递,一律严查不贷!”
“重新核验各宫领取、存放物品的账册,尤其是药材、香料、胭脂水粉等物,发现违禁、不明之物,立即上报!”
“加强皇子所及各皇子、公主居所守卫,所有饮食由专人试毒,确保万无一失。”
“申明宫规,凡有私相授受、传递禁药、谋害妃嫔皇嗣者,一经查出,无论位份高低,一律严惩不贷,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