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萧宸步履日渐稳健,皇长女萧婧咿呀学语愈发清晰,后宫在沈清漪恩威并施的治理下一派风平浪静,前朝亦因盐政改革的推进和蠹虫的清除而显露出新的气象。
帝后之间的关系,在这种内外安稳的氛围中,愈发显得和谐默契,甚至透出几分寻常夫妻般的缱绻。
这日午后,萧珩难得清闲,并未召见臣工,也未去其他妃嫔处,信步便走到了坤宁宫。
踏入殿内,只见沈清漪正坐在窗下的绣架前,纤纤玉指拈着银针,专注地绣着一幅《松鹤延年》图,看那尺寸与题材,应是预备给太后寿辰的贺礼。
夕阳余晖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低垂的脖颈弧度优美,神情宁静而专注。
萧珩摆手制止了宫人的通报,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静静看了片刻,才出声赞道:“皇后的女红愈发进益了,这鹤羽栩栩如生。”
沈清漪闻声,并未惊慌,只是从容地将银针别在绣架上,这才含笑起身欲行礼:“皇上来了怎么也不让宫人通传一声,臣妾失仪了。”
萧珩伸手扶住她,顺势携了她的手一同在暖榻上坐下:“是朕不让他们吵你。看你做得专心,倒是一幅好景致。”
他握着她的手,指尖无意地摩挲着她因长期握针而略带薄茧的指腹,语气温和,“这些琐事,交给尚服局便是,何须你亲自劳神?”
沈清漪微微一笑,任由他握着手,轻声道:“为母后准备寿礼,是臣妾的一片孝心,假手他人,总觉不够诚挚。况且,偶尔动动针线,也能静心。”
萧珩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怜惜。他知她掌管六宫,教养太子,还要平衡前朝后宫关系,劳心劳力,这般静坐刺绣的时光于她而言确是难得。
他环视殿内,问道:“宸儿呢?”
“玩了一上午,刚吃了奶,被乳母抱去歇午觉了。”沈清漪答道,顺手替他斟了杯温茶,“皇上今日似乎心情甚佳?”
萧珩接过茶盏,呷了一口,眉宇间带着舒缓的笑意:“前朝诸事顺遂,北疆安稳,盐政推行也比预期顺利,朕自然轻松些。”
他放下茶盏,目光落在沈清漪沉静的侧脸上,语气愈发温和,“再者,来你这坤宁宫,总觉得格外安宁舒心。”
这话已是近乎直白的夸赞与依赖。沈清漪抬眸看他,对上他含笑的视线,心中亦是一暖,唇边笑意加深:“皇上不嫌臣妾这里沉闷就好。”
“怎会沉闷?”萧珩低笑,伸手将她鬓边一缕微散的碎发拢到耳后,动作自然亲昵,“有你在,便是最好的。”
两人正低声说着话,殿外传来云袖略显轻快的禀报声:“娘娘,宫外传来消息,四老爷家的容月小姐,婚事定了。”
沈清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欣喜:“哦?说的是哪家?快细细说来。”
萧珩见她对此事颇为上心,也颇有兴致地听着。
云袖上前一步,笑着回禀:“回娘娘,是光禄寺少卿陈大人家的嫡次子陈谕公子。陈家是清流门第,陈公子本人年方十八,已是秀才功名,人品端方,性情温和。
听闻是上月踏青时,容月小姐的帕子不慎被风刮走,恰巧落在陈公子马前,陈公子拾获后并未逾矩,只通过丫鬟仆妇原物奉还,举止守礼。
四老爷和四夫人暗中打听考察了许久,觉得陈家门风清正,陈公子也是个上进可靠的,这才透了结亲的意思,陈家那边也十分乐意,昨日刚换了庚帖。”
光禄寺少卿是从五品,官阶不算高,但职责清贵,陈家更是世代书香,家风严谨。陈谕是嫡次子,无需承袭家族主要压力,又有功名在身,未来可期。
最重要的是,这番“拾帕”缘起,虽有些许话本子的浪漫色彩,但双方处理得极其得体,未损沈容月半分清誉,可见陈家是懂规矩、知进退的人家。
“好,甚好。”沈清漪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容月妹妹机敏懂事,能觅得这样一门稳妥的亲事,本宫也就放心了。陈家门风清正,是个好归宿。”
她转头看向萧珩,语气带着几分征询的意味,却也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家族之心:“皇上觉得这门亲事如何?”
萧珩何等敏锐,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他朗声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光禄寺少卿陈明礼?朕有些印象,是个谨小慎微的老实人。他家风确实不错,子弟中也多有读书上进的。既然沈卿家考察后觉得好,那定然是差不了。”
他顿了顿,看向沈清漪,眼中带着纵容,“皇后若是觉得好,不妨下一道懿旨赐婚,也算是给沈家四房,给容月那丫头添份荣耀和保障。”
沈清漪要的正是他这句话。由中宫皇后下旨赐婚,不仅极大地抬高了沈容月的身份,让陈家更加重视这门婚事,也向朝野彰显了沈家圣眷不衰,更是她作为皇后和沈家女儿,对家族的一种照拂和肯定。
“臣妾代四叔父和容月,谢皇上恩典!”沈清漪起身,郑重行礼。
萧珩虚扶一把,笑道:“一家人,何须言谢。你为沈家思虑周全,亦是朕乐见之事。”
翌日,皇后赐婚的懿旨便浩浩荡荡地出了宫,前往沈府和陈府。旨意中褒扬沈容月“秉性端淑,容仪恭婉”,称赞陈谕“品学兼优,年少有为”,特赐婚配,成就良缘。
这道懿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在京城权贵圈中荡开层层涟漪。众人再次清晰地认识到,沈家圣眷正浓,皇后地位稳如泰山。
又过了几日,沈清漪之母,诰命夫人苏氏,递牌子请求入宫觐见。沈清漪知母亲是为谢恩而来,自然准了,还特意吩咐,让四婶母孙氏和准新娘沈容月一同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