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镇外的临时营地,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紧绷到了极致。所有能调动的力量——人族修士、魔族残部、以及刚刚抵达、甚至来不及寒暄几句的妖族援军——都已按照慕昭曦的指令,在远离城镇的一片地势相对较高的荒芜郊区集结,构筑起一道严密的防线。
阵地上,符箓的光芒与魔气的幽暗、妖力的灵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悲壮的景象。
萧无忧紧握着刚刚苏醒又陷入沉睡的衔春剑,程梨逍将所剩不多的符箓分发给身边的同伴,谢逢缘沉默地检查着阵法的每一个节点,墨幽玄的身影依旧淡薄,却强撑着站在最前方,眼神冰冷地望着魔界方向。
林晓媛带来的妖族们则分散在侧翼,他们或身形矫健,或气息悠长,展现出不同于人魔两族的独特力量。
卫寒碣承诺的后续援军尚未抵达,剧离和混乱的局势拖慢了他们的脚步。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他们自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天际线处,终于出现了变化。
起初只是几个细微的黑点,但很快,那片天空就如同被泼洒了浓墨,被密密麻麻、造型狰狞的星舰和突击艇所覆盖!庞大的“烬灭号”如同移动的金属山岳,悬浮在舰队中央,投下令人绝望的阴影。
更让慕昭曦等人心头一沉的是,那些低空逼近的小型飞行器和地面突击部队士兵手中持有的武器,与之前交战时见过的型号截然不同。
能感觉到那些能量波动更加危险,炮口闪烁着不祥的幽蓝色电弧,显然是利用魔界资源新生产或升级过的装备。
那远超他们理解层次的科技感与毁灭气息,让许多即便是经历过第一次大战的老兵,也不由得心底发怵,感到一种源自未知的恐惧。
慕昭曦瞳孔微缩,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传遍全身。这些新式武器散发出的能量场,让她体内的灵力都感到一丝滞涩和排斥!
“不对……”她喃喃自语,立刻对身旁负责联络的修士下令:“快!通知镇内!所有百姓,无论人族魔族,立刻向预定撤离点集合,由镇长组织,以最快速度向后方转移!快!”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战斗波及范围可能会远超预期,留在镇内绝对不安全。
就算他们向前去也不能让小镇离开被攻击的范围,沃里安这次可能会直接大范围的攻击,只能尽力降低人员的伤亡。
命令迅速传回望北镇。镇长虽然对突然要求全员撤离感到措手不及,但听到慕昭曦那严肃至极的语气,也不敢怠慢,立刻通过广播和人力通知,要求所有居民紧急疏散。
镇内顿时一片骚动。原本居住在此的人族百姓听到要放弃家园撤离,脸上写满了茫然、不解和烦躁。
“为什么又要走?我们刚安顿下来!”里面还掺杂了不少魔族的声音。
“那些魔族来了我们就得跑吗?”不了解前因后果的人还以为是魔族,却不知道刚刚来投靠的就已经是魔族大多数的人。
“外面到底怎么了?”
抱怨声、质疑声不绝于耳。但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传染开来,看着远处天边那黑压压的、令人心悸的舰队阴影,以及营地方向传来的紧张气氛,大多数人即便不理解,也本能地感到了巨大的危险。
在镇长和工作人员声嘶力竭的催促和组织下,人们拖家带口,带着匆忙收拾的少量行李,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向镇子另一头的出口,朝着更深的内陆方向仓惶撤离。
与此同时,星舰母港。
程月英伪装的那个“忧心忡忡的普通妇女”形象,凭借其“精准的内部消息”和对平民疾苦的“深刻理解”,竟然在底层民众中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声望和信任。越来越多的人将她视作能代表他们发声的“自己人”。
“那位大姐说得对!我们不能再去送死了!”
“上层那些人,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
“停止战争!我们要生存!”
平民区的怨声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出现小规模的、非暴力的聚集和抗议。长期被压抑的不满情绪,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这股来自底层的汹涌暗流,终于引起了上层议会和贵族们的注意和不安。各种关于“有人煽动”、“别有用心”的传闻开始在上层圈子流传。
“查!给我彻底地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一位权重议员在私人沙龙上愤怒地拍着桌子,“必须把这个隐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揪出来!”
情报部门和贵族的私人眼线被大量派往平民区,试图找出那个散播消息、挑动对立的“神秘人”。
然而,程月英的手段极为高明。她每次出现都更换不同的伪装,联络方式单线而隐蔽,传递消息的渠道也经过多重加密和伪装,加上她自身的势力,也会有不少人为她的行踪做演示,主和平的又不止她一个。
那些调查人员如同无头苍蝇,在庞大而复杂的平民区中四处碰壁,根本摸不到她的真实身份和行动脉络。
看着议事厅里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此刻却因为无法掌控底层动向而显得有些焦虑慌乱的同僚们,程月英心中冷笑。局面已经开始朝着她预期的方向倾斜了。
“还不够乱……”她冷静地评估着,“还需要一把更烈的火,才能真正逼他们做出抉择。”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舰体,投向了遥远的地面战场。她知道,月靖远还在地面。只要月靖远返回母舰,凭借他掌控的关于沃里安的那些“把柄”,就有足够的理由和压力,强行将沃里安从前线召回,接受质询甚至审判。
一旦沃里安这个主战派的核心人物被调离,前线的攻势必然受挫,至少能赢得一段宝贵的喘息时间。届时,她再联合军方和议会中的反战力量,全力运作,或许就有机会暂时终止这场残酷的入侵。
“月靖远……你该回来了。”程月英的嘴角掀起一丝笑意,再不回来也不介意直接将月家拆吃入腹。她精心布置的网,正在缓缓收紧,只等待最关键的那个节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