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议事厅。
七天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厮杀,血腥味仿佛还未散尽,就被关外凛冽的寒风吹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无形的、几乎要将空气冻结的对峙。
葬狼谷一战,赫连勃授首,五万苍狼铁骑全军覆没。消息传回镇西王庭,举国震动。洛梁趁势挥师西进,一连攻克三座边境重镇,兵锋直指王庭腹地。
焦头烂额的镇西王兀颜雄,不得不捏着鼻子,派出了自己的三儿子兀颜拓,前来雁门关求和。
“洛大将军,我们再重复一遍。”兀颜拓强压着怒火,声音因为竭力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前面两条,割让云州、朔州、并州三座城池,再赔偿白银五百万两、战马十万匹,我父王……都可以答应。”
“但是这第三条,绝无可能!”他“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顿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烫得他手背发红。
“殷婵阁主,是我王庭的供奉,并非我王庭臣子!你们凭什么要求我们交出一位元婴期的剑修!这是对我镇西王庭最赤裸裸的羞辱!”
坐在主位上的洛梁,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去茶水里的浮沫。
“羞辱?”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当她的人,潜入我大虞帝都,街掳走我朝裨将军的候,怎么没想过,这是对我大虞的羞辱?”
“那……那只是烛隐阁的私人恩怨!”兀颜拓争辩道。
“私人恩怨?”一直没说话的洛序,笑了。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桌前,神态轻松得像是在自家后院聊天。
“三王子这话说的可就有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烛隐阁的阁主,闲着没事干,就喜欢跑到别国都城里,随便绑个将军玩玩?”
“我……”兀颜拓被他一句话噎得脸色涨红。
“还是说,”洛序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她绑架我,是为了我军那些‘传音符’‘千里眼’的秘密?如果是这样,那这可就不是什么私人恩怨了,而是窃取我大虞军机,是通敌叛国的大罪。”
“你……你血口喷人!”兀颜拓猛地站了起来。
“坐下。”洛梁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一股如山岳般沉重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议事厅。兀颜拓只觉得双腿一软,竟不受控制地,又跌坐回了椅子上。
“洛将军,”洛序看都没看对方,只是对着自己父亲说,“我看,镇西王庭是没什么诚意啊。要不,咱们也别在这儿浪费口水了,儿臣这就去整顿兵马,咱们干脆打到他们王帐去,看看那兀颜雄的王座,到底有多硬。”
“你敢!”兀颜拓气得浑身发抖。
“你看我敢不敢。”洛序笑眯眯地看着他,那眼神,却比关外的寒风还要冷。
整个议事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镇西王庭的使团成员,一个个面如死灰,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气氛紧张到极点的时候,一直背对着众人,在墙边看画的南宫玄镜,幽幽地叹了口气。
“唉,一幅画,看了快一个时辰了,真是乏味。”
她转过身,那双紫晶般的狐狸眼,似笑非笑地瞥了兀颜拓一眼。
“三王子,本官给你提个醒。”
“一位元婴初期的剑修,的确是宝贝。可这宝贝,要是惹了不该惹的人,有时候……也会变成催命符的。”
“你们若是不舍得交出来,倒也无妨。”
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笑得颠倒众生。
“改明儿,本官亲自去你们王庭走一趟,‘请’殷婵阁主,来我拘魔司喝杯茶。”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你们的王帐,还能不能剩下几根完整的柱子了。”
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兀颜拓的心口上。
他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一个化神境修士的威胁,比千军万马,还要可怕!
“我……我需要……向父王请示……”兀颜拓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可以。”洛梁终于点了点头,“给你们一天时间。”
“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殷婵。”
“否则……”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第二天,同样的时辰,同样的议事厅。
一夜未眠的兀颜拓,眼下带着一片乌青,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肉眼可见的憔悴和屈辱。
议事厅沉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穿着紧身黑衣的高挑身影,逆着清晨的光走了进来。她脚步无声,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洛序的身上。
正是殷婵。
她还是那身勾勒出惊心动魄曲线的黑色劲装,还是那张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只是此刻,那张脸上,覆盖着一层能将人冻伤的寒霜。
“啧,这娘们儿,还是这么带劲。”洛序心里嘀咕了一句,面上却不动声色。
“洛大将军,洛将军。”兀颜拓站起身,声音嘶哑地开口,“人,我带来了。”
“我父王,同意你们……所有的条件。”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哦?”洛梁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这么说,三王子是想通了?”
“哼!”兀颜拓重重地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愿再说话。
“想通了就好。”洛序笑了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步走到大厅中央。
他没有看兀颜拓,而是径直走到了殷婵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一股混杂着淡淡血腥味和幽冷兰香的气息,钻入洛序的鼻腔。
“殷阁主,好久不见。”洛序开口,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呼,“上次在帝都一别,我可是想念得很呐。”
殷婵那双冷艳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眼底的寒芒,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剑气。但她什么都没说。
“不过呢,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赶尽杀绝。”洛序话锋一转,“直接要了殷阁主的命,或者把你关进拘魔司的天牢里,未免太不解风情了。”
他绕着殷婵走了一圈,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那曼妙的曲线上游走。
“这样吧,我换个条件。”
“你,殷婵,烛隐阁的阁主,元婴期的剑修,”洛序顿住脚步,重新站在她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在我身边,为奴三十年。三十年期满,你我恩怨两清,你来去自便。”
“你觉得,这个买卖,划算吗?”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兀颜拓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洛序。让一位元婴大能为奴?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羞辱!
秦晚烟按着剑柄的手,也下意识地紧了紧。
就连墙边看戏的南宫玄镜,那双紫晶般的眸子里,都闪过了一抹异彩。
“这小子,胆子可真够肥的。”
整个议事厅,死一般地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殷婵的身上。
她那张冰封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好。”
一个字,清冷,干脆。
她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