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推开那扇虚掩着的寝宫大门时,一股混杂着脂粉、熏香与某种奇异花香的暖风,便裹挟着慵懒与暧昧,扑面而来。
这与她自己那间除了兵器和公文、冷得像冰窖一样的屋子,简直是两个世界。
洛序跟在后面,也是眼皮一跳。
好家伙,这哪是官署,这简直就是金屋藏娇的销魂窟。
只见层层叠叠的紫色纱幔之后,是一张巨大得有些夸张的沉香木雕花大床。床上铺着不知名的、光滑如水的黑色丝绸,与床上那人病态般雪白的肌肤,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南宫玄镜就那么斜斜地倚在床头,身上只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半透明的黑色纱衣,一头墨狐皮裘随意地搭在腰间,堪堪遮住那惊心动魄的起伏。她那双修长白皙的腿,就那么毫无遮掩地交叠着,暴露在温暖的烛光下,泛着象牙般的光泽。
她似乎正在看一本什么书,听到众人进来的脚步声,才懒洋洋地抬起那双紫晶般的狐狸眼,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洛序身上。
“怎么,都杵在门口当门神?”她的声音,带着嗔怪,像是情人间的埋怨,“是怕姐姐我吃了你们,还是觉得姐姐这儿的门槛,比紫宸殿的还高啊?”
凌霜的脸颊,又不受控制地热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子不自在,躬身行礼。
“司卿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知道你有要事,不然大半夜的,谁敢来敲本官的门。”南宫玄镜打了个哈欠,那件本就松垮的纱衣,又滑落了几分。
她伸出一根白得透明的手指,对着洛序,轻轻勾了勾。
“你,洛序,拿着东西,到床边来回话。”
“其他人,就在那儿站着,别碍着姐姐我看书。”
这话一出,不光是苏晚和墨璃,就连凌霜的眉头,都皱了一下。
洛序心里骂了句“妖精”,脸上却不敢有半分不敬,捧着那个敛魂瓶,老老实实地走到了那张香气四溢的大床边。
离得近了,那股子甜腻的香气,更是霸道地往他鼻子里钻。他甚至能看清南宫玄镜脸上细微的绒毛,和那双紫眸深处,一闪而过的、玩味的笑意。
“说吧,我的平西将军。”南宫玄镜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玉瓶上,“又给姐姐我,带了什么好玩的小玩意儿啊?”
“回司卿大人。”洛序尽量不去看她那几乎没穿的衣服,低着头,将玉瓶呈上,“安王府的‘耗子’,刚刚来过了。属下侥幸,将它……留下了一小截尾巴。”
他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又复述了一遍。
南宫玄镜听着,脸上那慵懒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甚至还有闲心,伸出脚,用那涂着蔻丹的脚趾,轻轻地、暧昧地,蹭了蹭洛序的小腿。
洛序身体一僵,差点没把手里的瓶子给扔了。
“哦——”听完之后,南宫玄镜拖长了调子,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
她伸了个懒腰,那惊人的曲线,在薄纱下展露无遗。
“就这点破事儿啊?”
她一脸嫌弃地摆了摆手,像是赶苍蝇一样。
“我还以为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呢,害得姐姐我觉都睡不好。”
“行了行了,知道了。”她重新躺了回去,拿起那本书,看都懒得再看洛序一眼,“瓶子你先拿着,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杵着了。天大的事,也等姐姐我睡醒了再说。”
“还有你,凌霜。”她头也不回地说道,“管好你手下的人,别整天一惊一乍的,跟没见过世面一样。”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众人,自顾自地翻起了书。
那轻描淡写的态度,仿佛刚才那场生死一线的刺杀,在她眼里,就跟邻居家丢了只鸡一样,不值一提。
洛序和凌霜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和……憋屈。
但司卿大人发了话,他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躬身行礼,默默地退了出去。
就在众人转身,即将走出那层层纱幔的瞬间,洛序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床上的南宫玄镜,整个身体,都像是融入了阴影一般,悄无声息地,变淡了,消失了。
他脚步一顿,猛地回头!
床上,空空如也。
只剩下那本摊开的书,和那件墨狐皮裘,还带着人体的余温。空气中,那股子甜腻的香气,依旧浓郁。
人,却不见了。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甘露殿。
这里是大虞女帝的寝宫,却不似寻常帝王那般金碧辉煌。殿内陈设简单,只有几件古朴的家具,空气里,飘着一股子清冷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檀香。
一轮明月,透过巨大的琉璃窗,将清辉洒在殿内那张同样巨大的龙床上。
少卯月并未安睡。
她只穿着一件素净的月白色寝衣,长及腰际的乌发随意地披散着,正靠在床头,借着月光,安静地翻阅着一本奏折。那张清冷绝世的容颜上,没有半分表情,只有那双罕见的冰蓝色凤眼,在看到某些字句时,才会微微闪动一下。
整个寝殿,安静得落针可闻。
,她身侧的空气,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了一下。
一道紫色的、带着甜腻香气的影子,凭空出现,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龙床之上。
南宫玄镜像是没有骨头一样,从身后,轻轻地环住了女帝那纤细却挺拔的腰肢,将自己的脸,贴在了她冰凉的、带着淡淡体香的后颈上,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陛下……”她的声音,不再是刚才那副慵懒的调调,而是带着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流露出的、真正的娇憨与依赖。
“您又在为那些烦心事熬神了。”
少卯月翻动奏折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头,也没有推开身后那双不合规矩的手臂,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清冷如月。
“你那边,有结果了?”
“嗯。”南宫玄镜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像只撒娇的猫儿,“咱们那位安王弟弟,果然坐不住了。”
她将洛序官署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原原本本地,向身前的帝王,做了禀报。只是这一次,她的语气里,再没有半分轻视,而是充满了凝重与分析。
“……那孩子,比我想的,还要机灵些。不仅没着了道,反倒把那魇魔的残躯,给活捉了。”
“朕知道了。”少卯月合上了奏折,随手放在一边。
她终于转过头,那双冰蓝色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妖异绝美的脸。
“辛苦了,玄镜。”
“能为陛下分忧,是玄镜的福分。”南宫玄镜痴痴地看着她,伸出手,轻轻抚上那张清冷的面容,“只是,陛下,那洛序……你真的要……”
“朕自有分寸。”少卯月打断了她的话。
她伸出手,握住了南宫玄镜那只还在自己脸上流连的手,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把刀,还需再磨一磨。”
“在这根拘魔司的羽毛能真正为朕所用之前,任何意外,朕都不希望看到。”
“玄镜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