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霁渊阁的星斗刚随晨光隐去，墨衍便站在了宫门外。
他怀里揣着份司星署的星轨报告，心中忐忑。
守卫通报后，沧溟竟亲自迎到了阁外。
他依旧是那身月白长袍，在晨光里泛着柔光，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疏离的讶异。
霁渊阁的冰玉廊柱映着他的身影，倒比寻常时候更显清冷。
“墨先生找我，有事？”沧溟的声音像冰玉相击，清冽却平和。
他虽为圣子，却鲜少插手幽冥城事务，墨衍这等司星署的小吏，按理说不会有机会单独见他。
墨衍拱手行礼，动作标准得像刻在骨子里，语气却直截了当：“属下是为赤霄的事来的。”
沧溟眉峰微蹙：“她昨日已回去了，出了什么事？”
“她没能进幽冥卫。”墨衍缓声道。
“这事我知道。”沧溟望着他。
墨衍抬眼，语气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恳切：“加入幽冥卫，是她从小的梦想……”
“是她让你来的？”沧溟打断他，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
“不是。”墨衍立刻摇头，耳根微微发红。
“是我自己来的。她性子倔，不肯麻烦圣子，可我瞧着她昨日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在……”
沧溟沉默片刻，抬眼望着晨光，轻轻叹气：“幽冥卫虽无明文禁女子入内，却千年来无此先例，长老们早已默认这规矩。名录是十二司命共同商定的，我尚未接触具体事务……。”
墨衍的心沉了沉，拱手道：“是墨衍唐突了。”他转身要走，语气里难掩失落。
“墨先生留步。”沧溟忽然开口，声音缓和了些。
“麻烦你给赤霄带句话：幽冥卫之事，我暂无权限更改，且她的性子跳脱，本就不适合卫里的规矩。我早有其他安排，让她先歇两个月，不必急。”
“多谢圣子。”墨衍重新行礼，指尖的紧张稍稍松弛。
“有一事？”沧溟的目光忽然落在他身上，带着点漫不经心，却让墨衍莫名一紧，“听说……你与霄定了终身？”
墨衍的脸“腾”地红透了，连脖子都泛着粉。
他没想到这谣言竟传得这么快，连幽冥宫都知道了。“那是赤霄为了搪塞说媒的人，随口说的，当不得真。”
他赶紧解释，语气里带着点慌乱。
“这种事，她也能随口说？”沧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她从小就这样，”墨衍苦笑，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纵容，“时常逞一时嘴快，说过就忘，好多话都当不得真。”
沧溟没接话，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那墨先生自己呢？听说之前有人给你说亲，都被你推了。”
墨衍一怔，随即明白了，这哪是关心他的婚事，分明是在探他与赤霄的关系。
他定了定神，语气坦诚得近乎自白：“启禀圣子，我与赤霄一同长大，她待我，一直像待弟弟，总把我护在身后。这点我比谁都清楚。”
他抬眼，目光清澈，“我盼她能找到真正合心意的人，盼她过得好。”
沧溟的眉宇间似乎舒展了些，语气却依旧平淡，只是那平淡里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墨先生为霄忧心了。只是往后霄的事，我自有安排，不劳先生费心。”
墨衍心中一凛，松了口气。
今日来找沧溟，本就存着探探他心意的念头，如今见他确实记挂赤霄，便也安心了。
他深深一揖：“谢圣子告知，墨衍明白了。”
礼毕，墨衍转身离开，脚步声在冰玉长廊里渐行渐远。
沧溟站在廊下，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阁门处，指尖微微攥紧。
为什么来的是墨衍？赤霄自己为什么不来？还有那句“定终身”，她怎么敢随口说这种话？
晨光淌过穹顶，在他的发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霁渊阁的清冷里，第一次染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