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心里急得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他满脑子都是寻种子、回幽冥，可转头看沧溟：那人负手立在廊下，目光落在院角未扫尽的花瓣上，神色淡得像天边云，半分急意也没有。
珍珠好像看透了赤焰的心思，弯唇一笑，说道：“你们急着赶路，不就是为了找能在幽冥扎根的种子？”
她故意顿了顿，见赤焰猛地抬眼，才慢悠悠说道：“海市依水而建，河网密得像织就的锦，不仅水产丰饶，更是出了名的鱼米之乡。你要的种子，我们库房里堆得满当当，何必舍近求远，跑无念城去找？”
“当真？”赤焰眼睛“唰”地亮了，方才的颓气一扫而空，说道：“你没骗我？幽冥的土性特殊，寻常种子活不了，你们这儿的种子真能行？”
“我骗你做什么？”珍珠白了他一眼，却掩不住眼底的得意：“走，我带你们去瞧瞧海市的河川田地，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沃土生金’。”
“我也要去！”海肃猛地直起身，手里的扫帚“哐当”扔在地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珍珠。
珍珠看了他一眼，带着点调侃，严厉的说道：“先把你这满地花瓣扫干净再说，记着你师父的话，只扫花，别起尘。扫不完，今日的剑就别想练了。”
“啊？”海肃的脸瞬间垮下来，耷拉着脑袋捡起扫帚，委屈的向赤焰投来求救的眼神。
赤焰冲他挤了挤眼，做了一个无可奈何都表情，跟着珍珠和沧溟出了院门。
晨光已把海市的晨雾驱散大半，出了城，眼前的景象让赤焰和沧溟都愣了：一望无际的稻田，金黄的稻穗沉甸甸垂着，风一吹，稻浪翻涌着滚向天边。田埂上，农人挎着竹篮，边收割边唱着轻快的歌，歌声混着镰刀割稻的“唰唰”声，热闹得让人心头发暖。
“珍珠姑娘来啦！”田边一个老农远远望见他们，直起腰笑着挥手，手里还攥着刚割下的稻穗。
珍珠立刻笑着应道：“张伯，今年的稻子长得真好！”
她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赤焰，扬了扬眉，“怎么样？没骗你吧？你要的粮种、菜种，我们这儿样样都有……”
赤焰还没从震撼中回神，喉结动了动，问道：“当真能给我们？”
“自然当真。”珍珠收了笑，语气郑重起来，“但也不能白给，你们幽冥，也有我们海市要的东西吧？”
“你要什么？”赤焰心里一紧，下意识看向沧溟。
“地脉灵石。”珍珠吐出四个字，眼神清亮的说道：“我们海市虽富庶，可修炼用的灵石却稀缺，大多要从灵族手里买。你们幽冥盛产这个，正好资源互换。”
赤焰松了口气，当即点头：“资源互换是应当的，这没问题。”
珍珠脚步不停，带着他们往河边走去，声音压得稍低：“其实还有件事，我们海市和幽冥素来不通，以往零星交易，都要绕经曲水，被灵族抽走三成税利，亏得厉害。既然你们能穿过沙海来这儿，或许……我们能直接互通市场？”
赤焰心里猛地一动。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若真能绕开灵族，直接与海市交易，幽冥的物资就不必再受制于无念城，那些缺粮少药的困境，说不定能大大缓解。可他又犯了难：他们来时穿越沙海，一路上风沙肆虐，寻常人根本走不了。
他转头看向沧溟，却见那人压根没听他们说话，只蹲在田埂边，指尖轻轻拂过稻穗，目光细细扫过田间的田垄布局，又望向远处纵横交错的水道，眉峰微蹙，像是在琢磨什么。
珍珠也不打扰他，带着赤焰继续往前走。
一路行来，海市的景致愈发喜人：河边的桑树上桑果，巷口的酒肆飘着米酒的甜香，洗衣的妇人坐在石阶上说笑，孩童追着蝴蝶跑过青石板，连风里都裹着安稳的烟火气。
赤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禁感叹：原来他们穷尽心力想建的乌托邦，竟真的藏在这人间一隅。
当天，三人没有回城，被村民留下参加丰收的庆典。
夜色漫过田庄，篝火在晒谷场中央燃起。噼啪的火苗，将暖橙的光洒向四周，稻秆堆成的草垛旁，村民们捧着陶碗，喝着自家酿的米酒，唱着歌，真是一派欢庆。
赤焰本就爱热闹，片刻就混进了人群。抢过老农手里的米酒，跟着村民，围着火堆，跳起了踏歌舞，偶尔还故意踩错步逗得身边的大婶笑骂。
沧溟坐在稍远的草垛旁，看着场中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眉峰悄悄舒展，连日来的沉郁像是被篝火的暖意烘散了些，眼底也染了点柔和的光。
珍珠捧着杯米酒，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场中笑闹的赤焰，又转向沧溟，语气里带着点好奇的调侃：“先前听人说，幽冥的习俗里，男子娶妻生子都早。你们兄弟俩这般出色，怎么反倒都是孤身一人？”
沧溟淡淡笑了笑，说道：“各种缘由，一时也说不清楚。”
珍珠眨了眨眼，追问得更直接：“那……你们总该有心上人吧？”
“嗯！”
这话落时，沧溟的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向场中，赤焰正好转头朝这边看来，见他们望着自己，咧着嘴笑。
珍珠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正好对上赤焰做的鬼脸，轻轻“哦”了一声，眼底掠过一丝的笑意，没再追问。
“你们俩别杵在那儿当木头啊！”赤焰没等他们再多说，就一头奔了过来，左手拽住沧溟的手腕，右手拉起珍珠的衣袖，使劲往人群里拖，“快来一起跳啊！这踏歌可有意思了，踩错了也没人笑你！”
沧溟被他拽得踉跄了两步，无奈地摇了摇头。珍珠也笑着跟上，被赤焰拉着加入了转圈的队伍。
赤焰故意挨着沧溟跳，脚步一会儿快一会儿慢，还总踩着沧溟的影子晃。
“沧溟沧溟，你笑一个嘛！”他凑到沧溟耳边喊，声音盖过鼓点，“你看他们多开心，咱们难得这么轻松，别总绷着脸！”
沧溟看着他眼里跳动的篝火，嘴角终于牵起一抹浅笑。
篝火越烧越旺，歌声越唱越响，稻穗的香混着米酒的甜，裹着人们的笑声飘向远方。
赤焰跳得满头大汗，沧溟的笑容虽浅，却一直没落下，珍珠也跟着鼓点轻轻哼着歌，三人的身影在跳动的火光里，与村民们的身影渐渐融在一起，成了这丰收夜里最暖的一抹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