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帝的目光落在赤焰身上时，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那目光并不凌厉，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威压，无声无息地裹住赤焰，让他指尖发麻，连呼吸都滞了半分。
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灵力在周身流转，不是敌意，却比任何敌意都更让人窒息，那是世间至强者对蝼蚁的天然威慑。
“焰儿，上前来。”
灵帝的声音依旧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焰儿”二字落在赤焰耳中，像一道惊雷，除了青萝，从未有人这样唤过他。
灵帝怎会如此唤他？
赤焰僵在原地，心头翻涌着无数疑问：她认出我了？她知道我是双生子？他要做什么？
“赤焰，灵帝叫你呢。”玄冥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带着一丝警示，指尖在袖中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赤焰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向殿中央。
走到殿中，他躬身行礼：“幽冥赤焰参见灵帝。”
“到我跟前来。”灵帝的声音又近了些。
这一次，殿内响起一片抽气声。
众仙面面相觑，眼底满是震惊，谁不知道灵帝素来疏离，别说让旁人近身，便是寻常仙者想直视他的容颜都难。
今日竟对一个幽冥公子如此特例？
赤焰的心跳得像擂鼓，指尖攥得发白。他能感觉到流光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背上，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能听到阎浮星君低低的嗤笑，似在等着看他如何触怒灵帝。
他缓缓直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首座，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离灵帝还有三步远时，一股柔和却坚定的力量止住了他。
灵帝抬起手，指尖白皙如玉，轻轻拂过他的鬓角，动作里竟带着一丝近乎温柔的审视：“你与阿佑……真是一模一样。”
阿佑？是母亲灵佑？赤焰的眼眶忽然一热，在这一刻差点冲破防线。
“溟儿和阿瑶，为何不来看我？”灵帝的声音低了些，凤眸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怅然，像在问赤焰，又像在自语。
“这……”赤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难道说沧溟是幽冥的支柱，公务缠身 不敢轻易离开？星瑶逃离离星宫，不敢主动来见这位素未谋面的“祖母”？
赤焰感觉灵帝穿透他的，不知觉已一身冷汗 。
灵帝似乎并未指望他回答，收回手，目光扫过殿内众仙，语气重新变得沉稳。
“焰儿是灵佑所生，便是我的孙儿。离星宫、黑风岭，烧了便烧了，孩童顽劣罢了。”
他看向赤焰，凤眸微柔，“只是焰儿，往后不可再如此莽撞。”
“是。”众仙齐齐应和，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震惊。
流光的脸色微微一沉，他万万没想到，灵帝竟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赤焰，更没想到赤焰竟然真是灵帝的孙子。
赤焰自己也愣在原地，心头的巨石骤然落地，却又浮起更深的困惑：灵帝把他的身份公之于众，到底想做什么？
“你们都知道，我向来护短。”灵帝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我儿灵佑与灵契皆已殒命，只留下焰儿、溟儿、阿瑶三个孩子。他们自幼父母双亡，孤苦无依，还望诸位多有谅解。往后，他们便由我亲自教导。”
“谨遵帝命。”众仙再次躬身，看向赤焰的目光已多了几分猜疑与敬畏？
谁都没想到，那个传言中出生既焚的婴儿，竟然存于世，而且一跃成了灵帝的孙儿？
灵帝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虚空处，似在透过殿宇望向幽冥：“三个孩子虽是姐弟，只是阿瑶身为灵族公主，久居幽冥不归，终究于理不合。”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但若阿瑶真心喜欢幽冥，也不必强迫她回来。只是……总该有个说法。”
底下众人皆骇然：星瑶公主在幽冥？这？……
流光与四星首也是一片诧异，星瑶公主藏身于幽冥，尚未禀报灵帝……灵帝缺全然知晓，难道灵帝真是洞晓天地，无所不知？
白仙首立刻上前一步，笑容满面，躬身行礼道：“灵帝英明！公主与二位公子皆已成年，不如赐婚星瑶公主与沧溟圣子？二人身份相当，天造地设。如此一来，无念城与幽冥便成一家，既全了公主的心意，又能稳固两族情谊，岂不两全其美？”
“妙哉！妙哉！”
“白仙首此言甚妙！”
“这真是天作之合啊！”
附和声此起彼伏，众仙脸上都堆着喜庆的笑，仿佛这真是桩美事。
赤焰如遭五雷轰顶，猛地抬头，脸色煞白。
星瑶……要嫁给沧溟？要成为他的嫂嫂？
他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带着疼。
玄冥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怎会不知赤焰与星瑶的情谊？这哪里是联姻，分明是要借婚事离间赤焰与沧溟，断了幽冥的左膀右臂！
他立刻躬身道：“灵帝明鉴，我小小幽冥，岂敢觊觎灵族公主？沧溟资质平庸，实在配不上星瑶公主。星瑶公主不过是一时兴起，在幽冥小住，待玩腻了自会回归无念城，幽冥万万不敢奢求公主下嫁。”
“玄冥，莫要推辞。”灵帝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我觉得白洵的提议很好。”
他抬眼看向玄冥，凤眸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千年来孤身一人，后来孕化灵佑与灵契，才知天伦之乐为何物。如今我只盼着孙辈们能开枝散叶，承欢膝下。玄冥，这不是公事，是我个人的私愿。”
“祖母！”赤焰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星瑶与沧溟并无半分儿女私情！强配的婚姻，只会让他们彼此煎熬，何来幸福可言？求祖母收回成命！”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这个刚被认下的“孙儿”，竟敢当众顶撞灵帝。
灵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赤焰，凤眸微眯，金芒在眼底流转，却没有动怒。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她缓缓道，语气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不容置疑，“焰儿，此事不必再议，就这么定了。”
她转向赤焰，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丝安抚：“焰儿，祖母希望你留在无念城。这里有你母亲生前的宫殿，你若有看中的仙子，祖母亲自为你牵线。”
“谢祖母好意，只是……”
“不必多说了。”灵帝打断他，看向流光，“若虚，你与我这三个孙儿都熟识，他们的婚事，便交由你操办吧。务必办得风光些。”
她又看向赤焰，凤眸里带着一丝期许：“世人称你‘烈焰神君’，这名号不错。从今日起，我便将这名号赐你，让你掌管天下焰火。留在我身边，如何？”
流光躬身应道：“臣定当尽心操办！恭喜烈焰神君喜获封号！”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
赤焰成了灵帝亲认的孙儿，还正式得了“烈焰神君”的封号，往后在灵族的地位，怕是要压过自己了。
“我乏了。”灵帝站起身，玄色长袍上的凤羽纹在霞光中再次绽放，“你们尽兴。”
赤焰还想再求，却见玄冥在他身后轻轻摇头，眼底满是警示。
他张了张嘴，终是把话咽了回去，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闷得发疼。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席卷全身，在灵帝的绝对权威面前，他所有的锋芒、所有的算计，都显得如此可笑。
灵帝的身影消失在霞光深处，殿内的仙乐重新响起，却再也驱不散赤焰心头的寒意。
“恭喜玄冥星君！恭喜幽冥与灵族永结同好！”
“恭喜烈焰神君！得灵帝青睐，实乃幸事！”
众仙纷纷围上来道贺，笑容虚伪得刺眼。玄冥只能强颜欢笑，一一应酬。
赤焰站在原地，冷若冰霜，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他知道，这场看似圆满的赐婚，不过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而他，必须在风暴来临前，找到破局的法子。
殿外的云海依旧翻涌，琼花玉树依旧绽放，可赤焰的世界，早已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惊雷，劈得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