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林家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陈淑莲和苏棉两个女人，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踏实，早早地就起来，在厨房里烟熏火燎地忙活。
她们烙了厚厚的白面饼，煮了十几个喷香的鸡蛋，又把家里的军用水壶灌满了晾温的开水。
林卫东正在院子里检查他那把军用匕首，刀锋锐利，寒光闪闪。
他又找了些结实的麻绳，一圈圈缠在腰上，打了个专业牢固的军用结。
林解放则拿出了一把用了几十年的砍柴刀，在磨刀石上“唰唰”地磨着，火星四溅。
他一边磨，一边瞥向旁边拿着削尖木棍比划的林卫国，眼神里带着几分老猎人的审视。
林卫国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手里拿着木棍，学着电影里英雄的样子，上蹿下跳，嘴里还发出“嘿哈”的配音。
“行了，别耍猴了。”
林解放瞪了小儿子一眼，把磨得锃亮的砍柴刀递给他，
“拿好了，这玩意儿比你那烧火棍有用。”
“进了山，跟紧了，别给我丢人！”
苏棉把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干粮和鸡蛋，一一装进一个厚实的布袋里，递给林卫东，嘴里还是忍不住地念叨。
“你看看你，非要去，害得我烙饼手都酸了，面粉不要钱啊？”
她一边帮林卫东整理衣角，一边小声抱怨，
“饼带够了，路上饿了就吃。”
“水壶给你挂好了，别渴着。”
“山里凉，我给你多带了件褂子，冷了就穿上。”
“你要是觉得不对劲，就赶紧回来，咱家不缺那一口肉吃，可千万别逞能……”
她絮絮叨叨，像个操心的小老太太，每一句抱怨底下，都藏着掖不住的关心。
林卫东任由她帮自己整理停当，心里暖烘烘的。
【这媳妇，真是个宝贝。】
【嘴上说着嫌我麻烦费钱，身体倒是很诚实嘛，准备得比后勤部长还周全。】
【这加密通话，也就我能破译了，翻译过来就是：老公你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家。】
他等苏棉念叨完了，才伸手捏了捏她那因为早起忙活而红扑扑的脸蛋，笑着说：
“知道了，管家婆。”
“你在家把账管好就行，外面的事，交给我。”
一家人吃过早饭，林家父子三人，便在两个女人担忧的目光中，踏上了进山的路。
清晨的山林，空气里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林间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柱。
林解放走在最前面，他虽然腿脚不便，但在山里行走，却有一种独特的节奏和韵律。
他能准确地避开湿滑的石头，绕过缠脚的藤蔓，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看见没，这叫鸡爪菇，采回去晒干了，冬天炖鸡吃，香得很。”
他用手里的柴刀指了指一棵腐烂的树桩上长出的一丛黄色菌子。
“那个，是野山药的藤，顺着藤往下挖，能挖出大家伙。”
他一路走，一路给两个儿子指点山里的门道，脸上透着藏不住的自豪。
林卫国跟在后面，对什么都感到新奇，
一会儿去追蝴蝶，一会儿又去捅蚂蚁窝，要不是林解放时不时回头瞪他一眼，他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林卫东走在最后，一言不发，目光炯炯，四下里严密巡视。
他的耳朵也在仔细地分辨着林间的各种声音，
风声，鸟鸣声，虫叫声……在部队里练就的警惕性，让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老爹确实是经验丰富，跟活地图一样。】
【在部队里这叫可食用菌类7号，能补充微量元素，爹管这叫鸡爪菇，嗯，还是爹的叫法有食欲。】
【但他的经验，是几十年跟山林打交道得来的，靠的是记忆和观察。而我的，是刻在骨子里的战斗本能。】
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他们已经进入了山的腹地。
周围的树木越来越高大，林子也越来越密，阳光几乎都透不进来了。
林卫国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了，开始气喘吁吁，叫苦不迭：
“爹，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啊？走了这么半天，连个兔子毛都没看见。”
林解放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天色，指着前面一处山坳说道：
“别急，好东西都在里头藏着呢！翻过前面那道梁，下面有个水潭。”
“山里的牲口都要去那喝水，咱们到那守着，肯定有收获！”
他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急于在儿子们面前证明自己宝刀未老。
这里，已经超出了村里人平时砍柴打猎的范围，算是深山的外围了。
“爹，您不是说就在外围转转吗？”
林卫东也察觉到了不对。周围的环境，已经开始透出一股原始和危险的气息，连空气都仿佛凝重了几分。
林解放老脸一红，梗着脖子说道：
“这……这就是外围！不往里走走，哪能碰上好东西？你以为野鸡野兔都在村口等着你抓啊？”
【好家伙，我爹这嘴硬的毛病，是祖传的吧？】
【这还叫外围？这外围的定义有点灵活啊。再走两步，山大王都该出来收过路费了。】
林卫东心里吐槽，但也没多说。
他相信他爹有分寸，同时暗自将匕首从腰间解下，握在了手里。
三人又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翻过了那道山梁。
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清澈见底的水潭出现在他们面前，水潭边上，还能看到一些动物踩踏过的痕迹。
“就是这了。”
林解放找了一处视野开阔，又便于隐蔽的灌木丛，示意两个儿子蹲下。
“咱们就在这等着，都别出声。”
三人躲在灌木丛里，一时间，周围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传来的几声鸟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卫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身体扭来扭去。
林解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老实下来。
又等了大概一袋烟的功夫，水潭对面的林子里，终于有了动静。
几只色彩斑斓的野鸡，正探头探脑地从林子里走出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走到水潭边喝水。
林卫国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激动地就要站起来。
林卫东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按了下去，同时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林解放也压低了声音，兴奋地对林卫东说：
“看见没？左边那只，最肥。”
“等会儿它们喝完水，肯定要往林子里钻，咱们从两边包抄过去。”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行动，以为今天能满载而归的时候，异变陡生。
那几只正在喝水的野鸡，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突然“扑棱棱”地炸开，连滚带爬地向着四面八方疯狂逃窜，其中一只甚至慌不择路地撞在了树上。
林卫东心头一凛。【不对劲！】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他们身后的密林里传来，
那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树枝被蛮力折断的“咔嚓”声，
还夹杂着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腥臊味，顺着风蛮横地钻进他们的鼻腔。
林解放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血色尽褪。
他打了一辈子猎，对这种声音和气味太熟悉了。
这不是野鸡，也不是兔子，更不是野猪。
是这山里最不能招惹的大家伙！
他猛地回头，瞳孔骤然收紧，脸上唰地失了血色。
那股子几十年前险些被剖开肚皮的骇人惊惧，一下子全倒灌回脸上。
“不好！是黑瞎子！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