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整个人愣住。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小子敢当着乘警的面,反咬一口。
而且咬得准,咬得狠!
【我推他了?我什么时候推他了?】
【我连他一根毛都没碰到好不好!】
【这他娘的,是想把杀人犯的帽子直接扣我脑袋上啊!】
“你……你胡说八道!”
刀疤脸急了,指着林卫东的鼻子就骂,
“我们什么时候推他了?我们就是跟你们开个玩笑!你别血口喷人!”
“开玩笑?”
林卫东冷笑一声,眼睛通红,一把撩起苏文山凌乱的衣袖,
“你们看!你们看我爹这胳膊上的伤!”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苏文山瘦胳膊上,果然有一片刺眼的青紫色。
那其实是苏文山自己体弱,刚才倒地时不小心磕在座位角上弄出来的。
可在这种情况下,在众人眼里,这片淤青就成了刀疤脸等人施暴的铁证!
“哎哟,这下手也太重了!”
“对一个老人家都下得去手,这还是人吗?”
“就是他们!刚才就是他们几个,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车厢里的舆论,瞬间一边倒。
刚才那些选择明哲保身的乘客,此刻都义愤填膺起来,纷纷开口指责刀疤脸。
这就是人性。当事情没有明确的对错时,人们会选择观望。
可一旦有了明确的“受害者”和“加害者”,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站到弱者的一方,用话,去攻击那个看起来的“恶人”。
乘警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严厉地看着刀疤脸,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警棍上。
“怎么回事?你们几个,给我老实交代!”
“警察同志,冤枉啊!”
刀疤脸急得满头大汗,
“我们真的没动手!这小子是诬陷我们!”
“诬陷?”
林卫东抱着还在“抽搐”的苏文山,声泪俱下地控诉道,
“我爹都快不行了!你还敢说你没动手?”
“我是一个退伍军人,保家华夏,流血流汗,难道回到地方上,就要眼睁睁看着我爹被你们这些流氓地痞欺负死吗?”
“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这番话,说得激动。
“退伍军人”这四个字,有分量,落在每个人心上。
一个保家卫国的功臣,带着病重的父亲,在火车上被地痞流氓欺负。
这个故事,冲击力强。
乘警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二话不说,掏出手铐,直接朝着刀疤脸走了过去。
“跟我们走一趟吧!”
刀疤脸彻底慌了。
他知道,今天这事,解释不清了。
一旦被带走,少说也得关上十天半个月。
他怨毒地看了一眼林卫东,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疯狂。
就在这时,一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苏文山,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一口气没喘上来,整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即“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那一口血,是真血。
在刚才那要命的关头,
苏文山想起女婿那句“往死里装”的嘱咐,心一横,竟是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一股铁锈味混着疼瞬间在嘴里散开,这股疼让他本就苍白的脸,更添了几分死气!
这一下,是彻底坐实了“急火攻心,口吐鲜血”的惨状!
“爹!”
林卫东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
“快!快停车!我爹不行了!我要送他去医院!”
他抱着苏文山,发疯似的冲向闻讯赶来的列车长。
“求求您了!下一站就停!不管是什么站,求您停一下,让我下去救我爹!”
列车长也被这阵仗吓到了。
在火车上出了人命,这可是天大的事。
他不敢怠慢,立刻通过对讲机联系了司机。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有乘客突发重病,生命垂危,请求在前方临时停靠点紧急停车!”
“收到!”
司机那边很快传来回应。
火车的速度,开始缓缓下降。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火车在一阵晃动中,慢慢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股带草味的冷风灌了进来,外面是一个荒凉的临时站台,
连一盏灯都没有,只有月光照在旧水泥地上,四周是无边的黑,能听到远处草丛里不知名虫子的叫声。
“快!快下去!”
列车员和几个好心的乘客,七手八脚地帮忙,把“昏迷”的苏文山抬下了车。
林卫东背起两个大大的行李包,也跟着跳了下去。
临下车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被乘警用手铐铐住、正押往车厢连接处的刀疤脸。
那眼神冷冰冰的。
刀疤脸也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满是怨恨。
他知道自己被这个乡下小子彻彻底底算计了。
火车没有停留太久。
几分钟后,汽笛长鸣,再次缓缓开动,消失在黑夜里。
空荡荡的站台上,只剩下了林卫东和还在“昏迷”的苏文山。
还有一阵夜风。
火车开走后,林卫东立刻将苏文山扶了起来,拿出水囊让他漱口。
“爹,您没事吧?刚才……”
苏文山长长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心有余悸地摆摆手:
“没事……就是刚才,差点以为自己真要过去了。”
他看着周围漆黑一片,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的荒凉站台,担忧地问道,
“卫东,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
林卫东简短地说。
“等什么?”
“等下一趟去莞州的火车。”
林卫东从包里拿出水和饼子,递给苏文山,
“也等那几条跟屁虫。”
苏文山身子一紧:
“他们……还会来?”
“会。”
林卫东眼神很冷。
“火车上人多眼杂,他们不好下手。”
“现在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刀疤脸被抓了,可他那两个手下顶多被乘警训诫几句,下一站就会放了。”
“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想办法折返回来找我们。”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对付这种人,要么不动手,一旦动手,就必须一次性把他们打服,打怕,打到他们这辈子看见你都绕道走。】
苏文山听得心惊肉跳。
夜风卷着铁轨的冰冷气息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怪叫,更显得这地方阴森可怖。
他看着自己这个女婿,在黑暗中轮廓分明的侧脸,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已经超出了“计谋”的范畴,这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和冷酷。
两人在站台上等了大约一个多小时。
远处,传来了另一趟火车的轰鸣声。
但那趟车,并没有在这个小站停靠,而是呼啸而过。
就在火车经过的灯光,照亮铁轨的瞬间,林卫东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在不远处的铁轨上,几个黑影正弯着腰,沿着铁路,朝着他们这边快速摸过来。
正是刀疤脸的那两个手下!他们果然想办法脱身,并且找过来了!
“爹,您待在这里别动,我去去就回。”
林卫东将行李塞到苏文山怀里,叮嘱了一句。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他没有走向那几个黑影,而是转身,快步融入了站台后面,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之中。
那几个混混显然没想到站台上只有苏文山一个老头。
他们骂骂咧咧地冲了上来,一把将苏文山推倒在地。
“妈的,那小子人呢?”
“老东西,快说,你女婿死哪去了?还有你们的钱,放哪了?”
苏文山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你们,是在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