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卫的尸首被草草掩埋在绿洲外围的沙丘下,甜水井这潭浑水被我们彻底搅动,不能再做停留。哈桑提供的情报指向明确——鬼哭峡,玄阴教残党可能的藏身地,也是那伙神秘中原人消失的方向。
司徒钟前辈凭借他的经验和人脉,很快为我们弄到了一些急需的伤药和补给。略作休整,压下伤势,我们便再次踏上征途,朝着北方那片被当地人视为不祥之地的鬼哭峡进发。
越是靠近鬼哭峡,周遭的环境越发荒凉。戈壁逐渐被嶙峋的怪石取代,狂风穿过石林,发出阵阵如同鬼泣般的呜咽,难怪得了“鬼哭”之名。空气中的温度似乎也下降了几分,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寒。
阿青显得格外不安,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低声道:“王大哥,这里……到处都是那种讨厌的感觉,很浓,很乱。”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自己心中也提起十二分的警惕。体内那丝“先天一气”对周遭环境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散布在石林各处的幽冥煞气,虽然稀薄,却如同蛛网般交织,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活性。
“看来找对地方了。”司徒钟灌了口酒,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如同迷宫般的石林,“这鬼地方,倒是适合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藏身。”
玄冲师父冷哼一声,玄铁大棒顿在地上,砸碎一块风化的岩石:“藏头露尾,老子今天就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
我们小心翼翼地深入石林,按照阿青的感应和萨迪克先生对地形的判断,朝着煞气最浓郁的核心区域摸索前进。石林深处,光线昏暗,怪石投下扭曲的阴影,仿佛潜藏着无数魑魅魍魉。
突然,前方探路的罗蛮和关帅猛地停住,打出了极度危险的手势。
几乎同时,一阵清脆而诡异的铃铛声从侧前方的石笋后传来,伴随着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几分讥诮的女子声音:
“哟,我当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能摸到这鬼哭峡来,原来是你们这群丧家之犬啊。”
声音熟悉得让我心头一颤。
只见一个身着绛紫色劲装、身段婀娜的女子缓缓从石后转出,她脸上蒙着轻纱,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眼,眼波流转间,带着说不尽的媚意与冰冷。她手中把玩着一串小巧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是月姬!玄阴教主之女!**
她竟然没死,而且看样子,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妖女!是你!”林素师姐柳眉倒竖,长剑瞬间出鞘,指向月姬。葬星峡的惨烈,孙小芹的牺牲,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月姬咯咯轻笑,目光却如同毒蛇般扫过我们众人,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尤其是在我腰间的承影剑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
“王玥,没想到你还活着,命可真硬。”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怎么,没了内力,靠着一点小聪明,就敢来闯这龙潭虎穴?还是说,指望你身边这些残兵败将,和两个新来的老家伙?”
她话语中的轻蔑毫不掩饰,同时也点明了她对我们队伍的情况了如指掌。
“月姬姑娘,”我上前一步,将她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语气平静,“葬星峡一别,没想到还能再见。令尊之事,我等深表遗憾,但玄阴教倒行逆施,覆灭亦是必然。姑娘何必执迷不悟,还要在这条不归路上走下去?”
月姬闻言,眼中媚意瞬间被冰寒取代,她冷笑道:“执迷不悟?王玥,你懂什么?我父亲一生宏愿,岂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之人能够理解的!你们毁了我的一切,今日,便用你们的血,来祭奠我父!”
她话音未落,手中银铃猛地一摇!
“叮铃铃——!”
铃声陡然变得尖锐刺耳,仿佛能直接钻入人的脑髓!与此同时,周围石林阴影中,骤然冒出数十道黑影!这些人身着玄阴教服饰,眼神空洞,周身散发着浓郁的幽冥煞气,动作却异常迅捷,如同提线木偶般,朝着我们扑杀而来!他们显然是被某种邪术控制了心神,成了只知杀戮的工具!
“小心!是‘煞傀’!”萨迪克先生惊呼。
大战瞬间爆发!
煞傀不畏生死,力大无穷,加上煞气侵蚀,极难对付。罗蛮的大枪、关帅的关王刀、胡铁彪的破风刀再次染血,与这些没有痛感的怪物战在一处。林素、石破、洛惊云等人也各施手段,剑光拳影,枪芒闪烁,在狭窄的石林通道中与煞傀激烈碰撞。
玄冲师父对上了月姬身边两名气息明显更加强大的玄阴教长老,司徒钟和铁山则护住侧翼,抵挡着源源不断涌来的煞傀。
月姬本人,却好整以暇地站在战圈之外,目光冰冷地看着我,她手中多了一对**泛着幽蓝光泽的弯刀**,刀身狭长,弧度诡异,如同新月。
“王玥,上次有北辰救你,这次,我看还有谁能救你!”她娇叱一声,身形一晃,竟如同鬼魅般穿过混乱的战团,双刀划出两道凄冷的弧线,直取我的咽喉和心口!速度快得惊人,刀锋未至,那阴寒的煞气已然扑面而来!
“王兄弟小心!”胡铁彪想要回援,却被两名煞傀死死缠住。
所有人都被敌人牵制,无人能及时援手!
面对这迅若雷霆、刁钻狠辣的双刀,我体内空空如也,无法依靠内力硬撼,也无法施展精妙身法闪避。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脑中一片空明。北辰的话,玉衡师娘的指点,以及这些日子对“影”之真意的揣摩,如同流水般掠过心头。
**藏锋于拙,应敌于无形。**
**路在‘心’。**
我的心跳仿佛在那一刻慢了下来。月姬那快如闪电的双刀,在我眼中似乎变得清晰可见,她手腕的微动,肩膀的倾斜,甚至眼神中那一丝必杀的决绝,都化为了可以被解读的信息。
我没有试图去格挡,那是以卵击石。也没有慌乱后退,那会将后背卖给敌人。
在双刀及体的前一瞬,我的身体遵循着一种本能般的感应,向着左侧方**看似最不可能、也是最危险的方向**——月姬双刀交织的死角,迈出了一小步,同时腰间的承影剑无声无息地出鞘。
没有璀璨的剑光,没有呼啸的剑风。承影剑如同它名字一般,仿佛只是一道淡淡的、几乎融入周围昏暗光线的**影子**。
我没有去看她的刀,我的全部精神,都锁定在她因攻击而必然露出的、转瞬即逝的破绽——她因发力而微微抬起的右臂腋下。
手腕轻抖,承影剑如同灵蛇出洞,后发先至,沿着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点**向那一线空隙!
这一剑,没有任何内力加持,全靠对时机的把握、对角度精准到毫厘的计算,以及承影剑本身那股清冽的锐气!
“咦?”
月姬发出一声惊疑的轻呼。她显然没料到,一个内力尽失的人,竟然能如此精准地捕捉到她招式中这微不足道的破绽,并且出剑如此之快、如此之诡!她双刀攻势已老,变招不及,只能强行扭转身形,试图避开这看似轻飘飘、却让她脊背发寒的一剑!
“嗤啦——”
承影剑的剑尖,终究还是擦着她右臂的衣袖掠过,割开了一道口子,一丝血痕隐现。
虽然只是皮外伤,但月姬的攻势却被这突如其来、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剑彻底打断!她踉跄后退两步,看着手臂上的伤痕,再看向我时,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你的武功……”她失声道。
我缓缓收回承影剑,剑尖斜指地面,气息微喘。刚才那一剑,看似简单,却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的心神和体力。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和明悟,却在心中升起。
我找到了!在失去内力之后,属于我王玥的,新的战斗方式!不是蛮力,不是速度,而是**洞察、预判,以及承影剑那“无影”般的精准与诡异**!
“我的武功没了,”我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但我的剑,还在。”
月姬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沉和怨毒,她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好,很好!王玥,我倒是小瞧你了!”她厉声道,“不过,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这鬼哭峡,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她猛地将双刀交叉,周身煞气暴涨,显然要动用更厉害的手段。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石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长啸,啸声中正平和,却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间压过了场中的喊杀声和鬼哭般的风声!
“何方妖孽,在此作祟!”
随着这声长啸,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大鹏般从石林顶端掠下,人未至,一股精纯浩大的掌力已然隔空拍向煞气最浓郁之处!
轰!
掌风过处,七八名煞傀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般倒飞出去,身上的煞气竟被这一掌震散大半,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随即软倒在地。
那道青色身影稳稳落在场中,是一个面容古朴、身材高大的中年道士,手持拂尘,目光如电,不怒自威。
他的目光扫过场中,在看到月姬和玄阴教众人时,眉头紧皱,但在看到我们,尤其是玉衡师娘和玄冲师父时,微微颔首。
“玉衡师妹,玄冲师兄,别来无恙。”道士打了个稽首,“贫道凌云子,奉掌门之命,前来西域查探玄阴教余孽,不想在此相遇。”
**凌云子!** 险空山掌律长老,空远大师的师弟,以一手“破煞青云掌”闻名江湖,对克制阴邪煞气有奇效!
他的到来,无疑是扭转战局的强援!
月姬看到凌云子,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她深知此人功法的厉害,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
她怨毒地瞪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气势恢宏的凌云子,当机立断,发出一声尖锐的哨音。
残余的煞傀和玄阴教长老闻声,立刻摆脱对手,如同潮水般向石林深处退去。
“王玥!今日之辱,我月姬记下了!还有《青囊补天录》,你们休想得到!”月姬留下这句充满恨意的话,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石林阴影中。
强敌暂退,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凌云子走上前,与玉衡、玄冲见礼,目光随即落在我身上,尤其是在我手中的承影剑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赞赏。
“这位便是王玥师侄?果然不凡。方才那一剑,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已得‘剑意’之三昧,难得,难得!”
我连忙收剑行礼:“凌云子师叔过奖,晚辈愧不敢当。”
虽然月姬逃脱,玄阴教残党未灭,但凌云子的到来,以及我初试承影剑带来的信心,让我们面对前方的迷雾,更多了几分底气。
《青囊补天录》的下落,月姬的仇恨,玄阴教的阴谋,以及那伙神秘的中原人……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鬼哭峡的更深处。
我握紧了承影剑,感受着它与心意相通的那丝联系。
前路依旧艰险,但我手中的“影”,已然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