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寒离去时那看似妥协的话语,并未能让我放松警惕。我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将承影剑紧紧抱在怀中,仿佛它是这冰冷困境中唯一的依靠。体内那丝因强行爆发而受损的“先天一气”缓慢运转,试图驱散迷药的余韵,但收效甚微。
夜深了,谷中万籁俱寂,只有不知名的虫鸣偶尔响起。我以为危机已过,紧绷的心神稍懈,浓重的疲惫和药力再次如潮水般涌上,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我猛地惊醒!
并非因为声响,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危机感。房中弥漫着一股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甜腻异香,比之前的迷香更加幽微,也更加……霸道。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觉浑身筋骨酥麻,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仿佛被瞬间抽空,意识像是被困在了一具沉重的泥塑之中,能模糊感知外界,却无法控制分毫。
是更高明的迷香!他们竟去而复返!
绝望如同冰水,浇遍全身。
朦胧中,我看到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纤细的白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步入。是苏清寒。她依旧面覆轻纱,但那双露出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难明的光芒,有决绝,有挣扎,甚至……有一丝近乎悲凉的意味。
她走到榻前,静静地凝视了我片刻。我拼命地想要调动那丝“先天一气”,想要握紧怀中的承影,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用尽全部意志,透过逐渐涣散的视线,死死地瞪着她。
她似乎读懂了我眼中那滔天的怒火与不屈,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但最终,她还是缓缓伸出了手,指尖冰凉,轻轻拂过我的脸颊。
我闭上眼,心中一片冰冷的死寂,以及……毁天灭地的恨意。
接下来的记忆,是支离破碎的,如同笼罩在浓雾之中的噩梦。
只记得那令人窒息的甜香挥之不去,记得那冰凉的指尖划过肌肤带来的战栗,记得红色帐幔模糊的晃动,记得窗外残缺的月亮在眼中扭曲、破碎……所有的感知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唯有那份深入骨髓的屈辱和无力感,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灵魂深处。
不知何时,那甜腻的香气渐渐散去,身体的麻痹感也开始缓慢消退。
当我终于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时,窗外已是晨曦微露。
房中空无一人,只剩下凌乱的床榻,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异香,以及……身边另一个微不可察的呼吸声。
我猛地坐起身,动作牵扯着虚弱的身体,一阵头晕目眩。侧头看去,苏清寒竟和衣躺在我身侧不远处,背对着我,白衣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她似乎睡着了,又或许只是不想面对。
刹那间,昨夜那破碎而屈辱的记忆碎片汹涌而至,如同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心脏和尊严。
“呃……”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我强行咽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道血痕。
我死死地盯着她那看似清冷孤高的背影,胸膛剧烈起伏,无尽的怒火、恨意、屈辱在体内疯狂冲撞,几乎要将我撕裂!
为什么?!
就因为我身负那劳什子“先天一气”?就因为我看过那本《青囊补天录》?就因为他们那见不得光的“道统”?!
就可以如此践踏我的意志,玷污我的清白?!
我王玥在此立誓!
此辱此恨,刻骨铭心!终有一日,我要这药王谷,要这所谓的“青囊”一脉,为此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我悄然下榻,拾起地上的承影剑。剑身冰凉,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那冰封之下汹涌的岩浆。
我没有再看苏清寒一眼,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地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衫,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却也异常坚定。
推开房门,清晨微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药王谷特有的草木清气,却让我感到一阵恶心。
凌云子师叔和司徒钟前辈显然也察觉了异样,早已候在院中,看到我出来,尤其是看到我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眼中那未曾掩饰的、近乎毁灭的冰冷恨意时,两人皆是脸色一变。
“玥儿,你……”凌云子师叔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担忧与询问。
我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师叔,司徒前辈,我们……该离开了。”
有些事,无需多言。有些恨,只能以血洗刷。
晨曦之中,我握紧承影,迈步向前。
身后的药王谷,不再是我寻求生机之地,而是我王玥,立下血誓的仇敌之所。
此间事,未完!此间恨,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