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槿显然没料到他会说这个,整个人都愣住了,下意识地发出一个短促的单音:
“啊?”
云上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舌尖,极快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果然尝到一点甜腻的奶油味。
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配上云上槿此刻有些懵懂的表情,竟然透出几分与之前沉郁气质截然不同的、罕见的稚气。
这个意外的、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像一颗突然投入死水的小石子,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那绷紧到极致的、冰冷的氛围。
空气似乎都随之松动了一丝。
江淮清看着云上槿因为那点奶油而露出罕见稚气的模样,先前堵在胸口的所有烦躁和冰冷仿佛被这一个小小的意外戳破了一个口子。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些准备好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和冷漠,在此刻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云上槿舔掉了奶油后,恢复了平静,只是静静地等着江淮清开口,眼神里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疏离。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与之前的紧绷不同,似乎多了一丝……不确定的缓和。
江淮清抿了抿唇,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沉默片刻,然后声音有些干涩、甚至带着点笨拙地说道:
“我……我刚才不该说那些话。”
他指的是那句伤人的“你不用讨好我”。
这对于习惯了发号施令、从不低头的他来说,几乎算是一次罕见的、生硬的道歉。
你显然没料到他会道歉,整个人都怔住了,下意识地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
“呃……”
云上槿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嘴唇,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最终只是有些慌乱地、试图将话题拉回那微不足道的奶油上,声音轻软:
“那个……奶油,没事的。”
云上槿似乎宁愿讨论奶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淮清这突如其来的、让她无所适从的歉意。
云上槿的反应青涩而生疏,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江淮清那颗冷硬的心。
江淮清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和无处安放的视线,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先前那句混账话,可能真的伤到了这个看似麻木、实则异常敏感的灵魂。
江淮清看着云上槿试图用“奶油”轻描淡写地带过,眉头蹙得更紧。
他听出了云上槿的回避,也看清了那份刻意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平静。
江淮清向前微倾,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闪避的穿透力,声音低沉而清晰:
“你知道的。”
他顿了顿,“我说的不是奶油。”
云上槿立刻知道了他在指什么事情。
那场发生在僻静露台上的、不欢而散的对话,那些冰冷的言辞和更伤人的沉默,原来他并未忘记。
云上槿有些意外江淮清竟然会再次提起并为此道歉,这完全不符合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和性格。
但很快反应过来,几乎是本能地筑起更高的心墙,语气变得更加疏离和“懂事”:
“您不必在意。”
云上槿甚至贴心的试图给他找一个完美的、无可指责的理由。
“您是联邦的英雄,您应该在意您的荣耀与信仰。”
云上槿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他,说出那句早已刻入骨髓的认知。
“确实没必要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甚至带着对他“伟大”,“光明”,“正义”形象的维护,却像最冷的冰,瞬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
江淮清被这话堵得心口一闷,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带着一丝急迫地追问,甚至忽略了对Alpha来说略显失态的追问:
“那,那你呢?”
云上槿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重复:
“我?”
江淮清看着云上槿,那双惯常冰冷的幽绿眼眸中,此刻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明白的期待。
或许,他在期待一个不同的答案,一个能证明他的“在意”并非毫无意义的答案。
云上槿在江淮清的注视下,缓缓垂下了眼眸,彻底掩去眼中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
良久,云上槿才用一种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某种残酷终结意味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没有人……”
她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真理般平静而绝望。
“是我的英雄。”
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早已放弃了被拯救的幻想,独自一人在黑暗中行走了太久。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毫无阻碍地刺入了江淮清的心脏,他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阵尖锐的痛楚。
那痛楚来得如此突然而强烈,甚至让他呼吸微微一窒。
他看着她低垂的、仿佛隔绝了所有生机的头颅,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那些傲慢的“帮助”和迟来的“歉意”,在这个早已对一切都不抱希望的灵魂面前,是多么的苍白和可笑。
他失去了所有语言。
云上槿抬起头,目光不再躲闪,而是平静地、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望向江淮清。
她不再使用那些委婉的、自我贬低的词汇,而是直接而清晰地定义自己:
“我虽然是残身,是女性,是一个omega。”
江淮清有些震惊于云上槿的直白,他没想到云上槿会如此毫不避讳地提及这些通常被视为“弱点”或“局限”的标签。
他预想中的自卑或哀怨并未出现,反而是一种异常冷静的陈述。
云上槿的语气依旧淡然,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宣示某种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
“可我从不自轻自贱。”
这句话像一道宣言,掷地有声。
“我有自己的骄傲与自尊。”
“我们家族一直在研制药剂。”
云上槿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属于研究者的专业与笃定。
“我也是很厉害的药剂师。三年前我就已经是登记注册的高级药剂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