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清眉头瞬间蹙起,目光锐利地看向云上槿,带着疑问和一丝被戏弄的不悦:
“为什么不签?”
他认为她又在耍什么花样。
云上槿迎着他质疑的目光,笑容依旧清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和……一丝微妙的怜悯?
“上将。”
云上槿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般搔刮着人的神经。
“您似乎忘了,或者说,您和军部刻意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前提。”
云上槿微微前倾身体,尽管虚弱,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这份协议,是建立在‘合作’的基础上,对吗?”
云上槿缓缓道来,逻辑清晰。
“合作,意味着双方对等,至少是某种程度上的对等。意味着,我需要得到我应得的东西,而不仅仅是被套上更沉重的枷锁。”
云上槿的目光扫过那份协议,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在这份协议里,我只看到了军部想要如何控制我、如何确保自身利益最大化。但我想要的‘诚意’呢?我回家的‘路费’呢?或者说,你们打算为‘Gt50’以及未来可能存在的更多‘小玩意儿’,支付什么样的‘价格’?”
云上槿轻轻靠回枕头,眼神平静却坚定:
“在谈论如何束缚我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谈谈,你们能给出什么样的、足以匹配其价值的‘报酬’?”
“空手套白狼……”
云上槿 极轻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可不像是一个诚心合作的态度,上将大人。”
“所以。”
云上槿总结道,将问题轻巧地抛回给他。
“不是我为什么不签。而是你们,准备拿出什么,来换我的签名?”
江淮清眉头微皱,对云上槿递回协议的动作表示不解,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
“军部已经同意了你的要求。”
他似乎认为这已是最大的让步和恩赐。
云上槿闻言,脸上的笑容依旧淡然,甚至带着点无辜的疑惑,轻轻反问:
“谁同意的?您吗?”
云上槿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语气轻柔却坚定。
“您可能误会了什么。我提出的‘商量’,从未包括‘加入军部’这一项。我并不打算留下。”
江淮清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意外。
他显然默认了如此重要的合作,云上槿必然会被军部吸纳和控制。
云上槿的明确拒绝,打乱了他的预期。
“那你想怎样?”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他发现事情的发展似乎又一次偏离了他的掌控。
云上槿轻轻抬手,优雅地将散落耳畔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与周遭冰冷环境格格不入的闲适。
她微微一笑,重申了那个从一开始就摆出的、却似乎一直被忽略或低估的立场:
“回家。或者更准确地说,离开这里。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上将。”
云上槿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重复一个显而易见的真理。
江淮清沉默了片刻,大脑飞速权衡。
强制留下云上槿?且不说她如今深不可测的实力和那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精神力,单是Gt50的持续供应,就不能再用极端手段。
他试图找到一个折中方案,语气带着一种妥协式的命令:
“你可以不正式加入军部,享有一定程度自由。但是,药剂的制作,你必须继续,并且保证军部的唯一供给。”
这在他看来已是极大的让步。
云上槿听着他的条件,脸上笑容不变,轻轻摇了摇头,随即抛出了一个更具体、却也更加“放肆”的方案:
“送我回云上家。”
云上槿清晰地说道,然后给出了她的价码。
“只要你们的原料按时、足量送到我手里。”
云上槿顿了顿,给出了一个堪称高效的承诺,
“一个月内,你们送来多少份合格的原料,我就提供多少份完成态的Gt50药剂。怎么样?”
这个方案,直接将云上槿从“被控制的研究员”变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合作供应商”。
地点设在自己的地盘,交易条件清晰,效率极高,并且完全回避了“加入军部”的可能性。
江淮清再次陷入了沉默,眉头紧锁。
他锐利的目光在云上槿脸上来回扫视,似乎在评估这个方案的可行性、风险以及背后的深意。
让云上槿离开控制严密的军部医疗中心,回到拥有自己势力的云上家,这无疑增加了无数的变数和风险。
但另一方面,那“有多少料就供多少药剂”的承诺,又对急需Gt50的军部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你并不催促,只是微笑着等待,脸上看不出丝毫急切或担忧,仿佛无论他同意与否,你都有相应的后手。这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和自信,反而给江淮清带来了更大的压力。
最终,江淮清抬起眼,目光深沉地看着云上槿,没有立刻回答“是”或“否”,而是沉声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我如何相信你回到云上家后,会履行承诺?又如何保证药剂的安全运输和你的绝对保密?”
谈判,进入了最实质性的环节。
“那就看您,或者军部的手段了,我相信你们。可以让我被你们相信。”
江淮清沉思了片刻,权衡着云上槿提出的“回家制药”方案中的巨大风险与诱人回报。
最终,他抬起眼,给出了一个程序化的回应:
“这个条件……我需要请示上级。”
云上槿依旧保持着那抹从容的微笑,仿佛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语气轻松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您的上级吗?当然,请便。”
云上槿表现得无比配合,甚至带着点鼓励,仿佛丝毫不在意这短暂的拖延。
江淮清深深看了云上槿一眼,再次转身离开了病房,步伐比之前更加急促了几分。
云上槿并未在意江淮清的离去,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虚假的星空,神情淡漠,仿佛刚才这场关乎自身命运的重大谈判,与窗外飘过的一片云彩并无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