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诡异莫名的“咯咯”声,如同冰冷的锥子,穿透嘈杂的水声和喘息声,直刺入每个人的耳膜,钻进心底最深的恐惧角落。
刚刚经历尸蹩狂潮的众人,神经本就绷紧到了极限,这突如其来的、不似人声的响动,让短暂的喘息瞬间凝固。
船头的张麒麟身形稳如磐石,但那双淡漠的眸子骤然缩紧,如同发现了极度危险的猎豹,全身肌肉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紧紧盯着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手中的黑金古刀微微调整了角度,刀身上尚未干涸的暗绿色尸蹩体液缓缓滴落,在死寂的船上发出“嗒……嗒……”的轻响,此刻却如同擂鼓般敲在人心上。
王胖子脸上的肥肉抽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握紧了工兵铲,压低声音骂了半句:
“我艹,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后半句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仿佛怕惊扰了黑暗中的什么东西。
无邪脸色煞白,刚刚因清理完船上尸蹩而松懈的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胸口发闷。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而比心脏跳动更清晰的,是紧紧箍在他小腿上的力度——那只来自名叫“安逸”的怪人的手,非但没有因为暂时的安全而松开,反而在“咯咯”声响起的那一刻,骤然收紧!
指甲隔着布料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带着一种濒死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绝望和用力。与之相伴的是压抑不住的细碎牙齿打颤的声音,以及极力抑制却仍从喉咙深处溢出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无邪低头,那个油腻头发黏在额角,粗笨眼镜歪斜,脸上药膏被汗水和先前蹭到的污渍糊得更加滑稽可笑的人,此刻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狼狈的姿势瘫跪在他脚边,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贴在他的小腿上,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烛。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恐惧,强烈到几乎形成了实质的恐慌气场,将他自己牢牢包裹,也不可避免地沾染到了无邪。
若是平时,被一个如此怪异陌生的人这样死死抱住腿,无邪早就又尴尬又恼怒地用力甩开了。
但此刻,感受着对方传递过来的几乎能共鸣的剧烈颤抖,听着那无法作伪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呜咽,再结合他之前那毫无战斗力只会抱头鼠窜的表现……
无邪心里那点因为被突然禁锢而产生的不快和嫌弃,竟奇异般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无语的荒谬感,以及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同情。
这家伙怕是真的要吓疯了,他脑子里甚至冒出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这得是多怕死,才能吓成这样?派这么个货色来下墓?背后的人是不是跟他有仇?
“喂!”
无邪试着动了一下腿,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丝无奈。
“松手!暂时……暂时好像没事了!”
他不敢说“安全了”,这鬼地方根本谈不上安全。
安逸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死死抱着,仿佛根本没听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世界里。
那“咯咯”声似乎对他造成了更大的刺激。
“你他妈……”
无邪有点恼了,被这么抱着腿,行动太不方便,万一再出状况,岂不是要一起玩完?他加大力度想抽腿。
也许是他的动作幅度大了点,安逸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一颤,终于抬起头。
眼镜后面那双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因为恐惧而扩散,几乎看不到半点神采,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慌。
他脸上那糊花的药膏混合着汗水、还有不知是眼泪还是鼻涕的水痕,在幽暗的手电光下,显得既滑稽又有点可怜。
“对……对不住。”
他松开一点力道,嘴唇哆嗦着,发出带着奇怪口音,含混不清的道歉,声音小得像蚊子叫,随即又像是害怕被抛弃般,手指依然揪着无邪的裤腿布料,只是不敢再用那么大的力气。
“那……那声音。”
他似乎想问那是什么,但极度的恐惧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无邪看着他这副样子和惨状,那点恼怒也发不出来了,只剩下一肚子的郁闷和无语。
他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了立刻挣脱的打算,转而将注意力重新投向前方的黑暗,警惕着那“咯咯”声的源头。
船只继续在幽暗的水道中缓缓漂流,气氛比之前更加凝滞和诡异。那“咯咯”声响了一阵后,又突兀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满船人心头驱之不散的阴霾和更大的心理压力。
【通过尸洞】的任务提示在安逸脑海中依然亮着,表明危机远未结束。
张麒麟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如同黑暗中沉默的礁石。王胖子也不再废话,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扫视着四周的水面和岩壁。无邪则一边警惕,一边忍受着裤腿上那个持续的轻微颤抖的“挂件”。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前方漆黑的洞穴深处,忽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那光非常黯淡,朦朦胧胧,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但在绝对的黑暗中被无限放大,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光!前面有光!”
无邪忍不住压低声音叫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有光通常意味着出口!王胖子也精神一振:
“他娘的,总算要离开这鬼地方了?”
连一直颤抖的安逸,也下意识地抬起头,眯着眼看向那点微弱的光源,揪着无邪裤腿的手指微微松动,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
然而,张麒麟的眉头却微微蹙起,非但没有放松,反而似乎更加凝重。
无三省那条船也传来了低声的警告:
“都小心点!未必是好事!”
果然,随着船只继续向前,那光亮似乎并没有明显变大,但原本相对平缓的水流却陡然变得湍急起来!
船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朝着那微光的方向冲去!
“抓稳了!”
无邪大喊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找固定物。
安逸刚刚升起的那点希望瞬间被新的变故击碎!水流加速带来的失重感和失控感让他再次惊呼出声,刚刚松开的手指又一次死死抓住了无邪的裤腿,这一次几乎是整个人扑了上去,比之前抱得更紧!
无邪被他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气得想骂娘,但汹涌的水流和飞速冲向未知的恐慌让他只能先努力维持自身平衡。
船只如同离弦之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冲向那片微光。那光芒在眼前逐渐放大,隐约能看出是一个洞口的形状。
水流声在洞中回荡成轰鸣,溅起的冰凉水花打在脸上,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土腥气息。
无邪的心跳得飞快,既期待着逃离这片黑暗,又对未知的前路充满忐忑。他能感觉到腿上的“挂件”抖得更厉害了,甚至能听到安逸牙齿打颤的细碎声响,在这喧嚣水声中竟清晰得令人心悸。
出口之外是什么?是生路,还是另一个更加危险的陷阱?巨大的未知伴随着奔腾的水声,笼罩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