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馆房间,无邪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他闷声不响地给安逸倒了杯水,又检查了一下他肩膀上的“伤势”,确认纱布没有松动后,才低声道:
“早点休息。”
“无邪哥。”
安逸看着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今天谢谢你。”
无邪抬起头,看着安逸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又因那丝若有若无的魅惑而显得动人的眼睛,心里的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和柔软。
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安逸半干的头发(这个动作他做得越来越自然):
“谢什么,你没事就好,以后离黑瞎子远点,他那人不太靠谱。”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些底气不足,黑瞎子虽然行事乖张,但能力和关键时刻的可靠是毋庸置疑的。
他只是不喜欢黑瞎子对安逸那种过于亲昵和势在必得的态度。
“嗯,我知道。”
安逸乖巧地点头,心里却想,有些事情,不是他想远离就能远离的。
无邪见他乖巧,心情好了不少,又叮嘱了几句,便拿着衣物去洗澡了。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安逸坐在床边,却毫无睡意。
夜市上解语臣的邀请,黑瞎子的撩拨,无邪的维护和胖子的调侃,还有那个巷口一闪而过的黑影,手链微弱的警示,各种画面在他脑中交织,乱成一团。
他需要静一静。
轻轻推开房门,他走到二楼的公共阳台。
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小镇特有混合着泥土和植物气息的味道,让他烦躁的心绪稍稍平复。
然而,阳台上并非空无一人。
一个挺拔孤寂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凭栏而立,望着远处沉入黑暗的秦岭山脉轮廓。
月光勾勒出他利落的短发和宽阔的肩膀,不是张麒麟又是谁?
安逸脚步一顿,下意识就想退回房间。他没想到小哥会在这里。
“张麒麟。”
他低声打了个招呼,有些局促。
张麒麟闻声,缓缓转过身。
月光下,他的面容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眸,在看向安逸时,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冰冷。
他没有问安逸为什么出来,只是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重新转向远处的山脉,留给安逸一个让人安心的侧影。
安逸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去,在距离张麒麟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学着的样子,手扶在冰凉的栏杆上,看向远方。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奇特的沉默,但这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无需言语的宁静。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安逸只穿了单薄的睡衣,忍不住轻轻瑟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张麒麟低沉的声音忽然在寂静中响起,打破了沉默:
“伤,还好?”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安逸的心湖,荡开层层涟漪,安逸受宠若惊地转过头,看向张麒麟。
小哥竟然会主动关心他?太阳打西边起了?还是要世界末日了!
“嗯……嗯!好……好些了。”
他连忙回答,因为紧张,声音有些结巴。
“就是还有点使不上力。”
张麒麟“嗯”了一声,目光依旧看着远方,仿佛刚才那句问候只是随口一提。
又是一阵沉默。
但这次,安逸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不再那么冰冷了。
他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身边的男人。月光为他镀上了一层清辉,让他看起来更加不似凡人,那种遗世独立的孤独感,强烈得让人心疼。
安逸想起原着中他背负的沉重宿命,想起他一次次失忆又追寻的轮回,心中不禁涌起心疼的情绪。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张起灵忽然转过头,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
安逸的心脏猛地一跳,仿佛要跳出胸腔。
张麒麟的眼神太深,太沉,像是能看穿一切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在那样的目光下,安逸感觉自己无所遁形,连体内那悄然流淌的九尾魅狐血脉,似乎都在这纯粹的注视下变得温顺起来。
他慌乱地想要移开视线,却听到张起灵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不用怕。”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扫过安逸手腕上那条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的四叶草手链,然后重新迎上安逸的眼睛,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有我在。”
“!!!”
安逸的呼吸骤然停滞,大脑一片空白。
这三个字,简单,直接,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像一道惊雷,在他心中炸响,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安全感。
来自张麒麟的承诺。
这比任何话都更有分量。
安心和一丝隐秘欢喜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
他的眼眶微微发热,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怔怔地看着张麒麟,那双因为血脉和情绪而越发水光潋滟的眼睛。
张麒麟看着他这副模样,眼神似乎极快地柔和了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远方的黑暗。
但这一次,安逸清晰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空气,不再冰冷,不再疏离,而是流淌着一种无声的暖流。
就在这时,阳台入口处传来了脚步声和无邪带着些许急切的声音:
“安逸?你怎么跑出来了?夜里风凉……”
无邪的话音在看清阳台上的两人时,戛然而止。
他的脚步顿在门口,看着月光下并肩而立的安逸和张麒麟,虽然两人之间隔着距离,但那氛围却有种难以形容的和谐与静谧,仿佛任何人都无法插入其中。
张麒麟察觉到无邪的到来,他没有再看安逸,也没有对无邪说什么,只是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阳台,与无邪擦肩而过时,连目光都没有偏移。
安逸还沉浸在“有我在”那三个字带来的巨大冲击中,怔怔地望着张麒麟消失的方向,心跳如鼓。
无邪看着安逸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想起刚才那一幕,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混杂在一起,最终都化为了浓浓的失落和一丝不安。
他走到安逸身边,轻声问:“安逸,你和小哥,刚才在说什么?”
安逸猛地回神,看向无邪,看到他眼中清晰的担忧和不易察觉的涩然,心中顿时充满了愧疚和混乱。
他该如何解释?
小哥的承诺言犹在耳,无邪的关怀近在眼前,黑瞎子的撩拨热度未散,解语臣的邀请突如其来,胖子的支持毫不掩饰……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以及那潜藏在夜市人群和小巷阴影中,不知是真是假的危机。
前方的路,似乎让人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