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幽暗,唯有发光水草提供微弱光源。林溪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右臂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破碎的骨甲下,新生的血肉与残留的暗影蚀魂咒力仍在纠缠。他小心翼翼地用撕下的衣襟蘸着洞穴深处渗出的清冷泉水,擦拭着敖璃额角的污迹和细微伤口。
少女脸色苍白如雪,呼吸微弱但平稳,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林溪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仿佛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玄龟长老最后被暗金光芒吞噬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他几乎窒息。还有银椤……渊渟号崩解时,她是否来得及逃脱?
沉重的负罪感几乎要将他压垮。是他,将这些人卷入了这场绝境。
就在这时,敖璃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呓语:“父王……林溪……”
“敖璃!”林溪心中一紧,连忙低声呼唤。
敖璃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原本清澈灵动的蓝色眼眸,此刻充满了迷茫、虚弱,以及深不见底的悲伤。她看清了林溪,瞳孔猛地一缩,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我们……逃出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干涩。
“嗯,暂时安全了。”林溪将水囊凑到她唇边,喂她喝了几口。
温水滋润了喉咙,敖璃的意识逐渐清晰。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林溪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未受伤的左肩。这个动作让两人靠得极近,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玄龟长老他……”敖璃的声音带着颤抖,她记得最后看到的那一幕。
林溪沉默了片刻,喉结滚动,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为了掩护我们。”
泪水瞬间从敖璃眼中滑落,无声地浸湿了林溪的肩头。那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悲恸。为视她如亲女的玄龟长老,也为风雨飘摇的辰龙域。
林溪没有劝阻,只是默默地让她靠着,感受着她身体的轻微颤抖。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良久,敖璃的哭声渐歇,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林溪血迹斑斑、骨甲狰狞的右臂,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难以置信:“你的手臂……还有你身上的气息……为什么……有点像敖苍?”
林溪心中一痛。他知道这手臂的样子和力量来源会引人恐惧,尤其是对刚刚遭受敖苍背叛的敖璃。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简略讲述了为救她而融合星骸、龙心、海魂,以及在幽影阁杀手追杀下,被迫吸收那蕴含敖苍逆鳞龙魂之力的经过。
“……我知道这力量令人不安,像他。但我发誓,我绝不会变成他。”林溪的目光坚定而坦诚,直视着敖璃的眼睛,“这力量,只会用来保护你,对抗他。”
敖璃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疲惫、伤痛,以及那份不容置疑的真诚。恐惧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担忧,有心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她轻轻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那狰狞的臂甲,却又在半途停下。
“一定……很痛吧?”她最终只是轻声问道。
这一句简单的关怀,让林溪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鼻尖有些发酸。他摇了摇头:“比不上你受的苦。”
两人目光交汇,劫后余生的庆幸、失去亲友的悲痛、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彼此间悄然滋长的某种情愫,在寂静的洞穴中无声流淌。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突然,林溪神色一凛,左臂瞬间揽住敖璃,将她护在身后,警惕地望向洞穴入口方向。荆棘龙骸臂虽受重创,但残存的力量依旧让他感知到了危险的逼近。
“谁?!”他低喝道。
洞穴入口的光线被一道身影挡住。那是一个身形高瘦、穿着破烂辰龙域水族服饰的男子,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角直划到下颚,让他原本还算端正的面容显得格外凶戾。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裸露的脖颈和手臂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黑色鳞片,不似普通龙族。
男子手中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三叉戟,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敌意,扫过林溪和他那独特的右臂,最后落在被林溪护在身后的敖璃身上。
“公主殿下?”男子眉头紧锁,语气带着怀疑,“还有你……这条手臂……哼,敖苍的走狗,伪装得倒是不错!”
林溪心中一沉,来者不善,而且似乎误会了他们的身份。“我们不是敖苍的人!我是林溪,她是敖璃公主,我们刚从潜龙渊逃出来!”
“逃出来?”疤脸男子嗤笑一声,三叉戟指向林溪的右臂,“带着这身和敖苍同源的力量逃出来?骗鬼呢!我看你们是苦肉计,想来这‘遗弃水窟’查探我们这些‘逆鳞者’的藏身之所吧!”
逆鳞者?林溪和敖璃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这是指反抗敖苍的辰龙域水族?
“我们不知道什么逆鳞者!”敖璃强撑着虚弱开口,试图表明身份,“我乃辰龙域公主敖璃,这位是我的朋友林溪。敖苍囚禁我,欲行血祭,是玄龟长老和林溪舍命救我出来!玄龟长老他……已经陨落了!”
听到“玄龟长老陨落”,疤脸男子眼神波动了一下,但警惕未减:“空口无凭!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联手害了长老,又来诓骗我们?公主殿下若真受迫害,为何身上没有龙魂禁制痕迹?”他显然对敖苍的手段有所了解。
双方僵持不下,互不信任。林溪能感觉到对方实力不弱,至少有海将巅峰层次,而且在这水下环境中占据地利。若在平时,他并不惧,但现在重伤未愈,还要保护敖璃,动起手来胜算渺茫。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洞穴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另一个年轻些的逆鳞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急声道:“墨鳞队长!不好了!影龙卫的巡逻队朝我们这边来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到!”
被称为墨鳞的疤脸男子脸色一变,狠狠瞪了林溪和敖璃一眼:“把他们绑起来!带走!若是陷阱,立刻杀了!若不是……等甩掉追兵再说!”
几名逆鳞者上前,用特制的、能抑制元力的水藻绳索将林溪和敖璃捆住。林溪没有反抗,眼下最重要的是摆脱影龙卫,或许这些逆鳞者是转机。
在被推搡着离开洞穴,进入更加复杂幽暗的地下水域时,墨鳞冷冷地瞥了一眼林溪的右臂,低声道:“不管你是谁,最好别耍花样。否则,我不介意亲手剥下你这身碍眼的鳞甲!”
林溪沉默以对,心中却飞速盘算。这些逆鳞者,是敌是友?他们口中的“遗弃水窟”又是什么地方?而身后越来越近的影龙卫追兵,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新的危机与潜在的盟友同时出现,生存与反抗的道路,在黑暗的水下迷宫中,变得更加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