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单君临召见的消息时,林夕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他刚刚改造完成的卷轴器皿。青黛前来传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担忧。
“王妃,王爷让您明日巳时去书房一趟。”
林夕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中瞬间掠过无数念头。终于……来了吗?
是因为那熏香罩?还是这卷轴器皿引起了注意?是福是祸?
他压下心中的波澜,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不安,轻声应道:“我知道了,有劳青黛姐姐。”
这一夜,林夕睡得并不安稳。脑海中反复预演着明日可能面对的情景,以及该如何应对。单君临是极其精明且多疑的人,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次日巳时,林夕准时来到了单君临的书房外。比起新婚之夜那充斥着红色的婚房,这间书房更加冷硬肃穆。巨大的紫檀木书案,背后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整齐码放着各类书籍卷宗。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淡淡的、属于单君临的冷冽气息。
引路的侍卫通报后,书房门被打开。林夕深吸一口气,低着头,迈着恭顺的步伐走了进去。
单君临并未坐在书案后,而是负手立于窗边,望着窗外庭院中的景致。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深黑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瞬间锁定了林夕。
“妾身给王爷请安。”林夕依礼下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胆小怯懦的模样扮演得淋漓尽致。
单君临没有立刻叫他起身,而是踱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他层层伪装,看清内里的本质。
“起来吧。”过了片刻,冰冷的声音才响起。
林夕道谢后站起身,依旧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听闻你近日,颇好机巧之物?”单君临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意味。
林夕心中凛然,知道正题来了。他小心翼翼地回答:“回王爷,妾身……妾身在府中无事,见有些旧物损坏,便想着试着修一修,打发时间……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让王爷见笑了。”
“哦?小把戏?”单君临走到书案旁,拿起那套被林夕改造过的卷轴器皿中的一个小部件,在手中把玩着,“库房管事回报,这套器皿原本笨重难用,经你之手,竟变得灵巧便捷。这可不是寻常‘小把戏’能做到的。”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夕身上,带着探究:“林府……似乎并未请过教授机关巧术的西席。你这身本事,从何而来?”
来了!最核心的问题!
林夕心脏狂跳,大脑飞速运转。他不能暴露穿越和系统的秘密,必须给出一个合理且无法查证的解释。
他抬起头,眼中适时地涌上一层水光,带着几分委屈和回忆之色,声音哽咽道:“王爷明鉴……妾身……妾身生母早逝,在府中并无人教导。只是……只是幼时偶然在府中旧书库找到几本残破的前人杂记,上面有些许相关的零散记载……妾身无人相伴,便只能自己对着书本胡乱琢磨……这些年,也唯有这些木头石块,能陪妾身度过些时光……”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原主林夕在林府确实不受重视,处境艰难,喜欢看书也是事实。至于什么前人杂记,根本死无对证。他将自己的机关术天赋,归结于无人关爱的寂寞时光里的“胡乱琢磨”,既解释了来源,又凸显了身世可怜,容易引发同情。
单君临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书房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林夕那细微的、故作压抑的抽泣声。
良久,单君临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锐利:
“既是喜好,本王也不拦你。”
“王府库房中,此类废弃旧物不少。你若闲来无事,可自行取用琢磨。”
“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凌厉,“记住你的身份,安分守己。若让本王发现你有任何不轨之举,或借此与外间传递消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杀意已经不言而喻。
“妾身不敢!妾身定当谨守本分,绝不敢有负王爷!”林夕连忙跪下,语气惶恐而坚定。
单君临看着他伏在地上的、纤细脆弱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退下吧。”
“是,谢王爷。”林夕如蒙大赦,连忙起身,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书房。
直到走出很远,他才感觉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稍稍减弱,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这一次交锋,有惊无险。单君临虽然依旧冷漠警惕,但至少默许了他接触机关术,这为他后续的行动打开了一丝缝隙。
而单君临站在书房窗前,看着林夕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小巧的、改造过的卷轴零件。
胡乱琢磨?无人教导?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这个代嫁而来的小王妃,似乎比他想象中有趣得多。
看来,这潭死水般的王府,要起些波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