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敲过第一响,苏家西墙的狗突然低低地呜咽起来。阴影里窜出三道黑影,最前面的苏墨压了压帽檐,玄色夜行衣蹭过墙头的青苔,带起的露水在砖缝里洇出深色的痕迹。他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将特制的铁爪甩向对面的老槐树,铁爪扣住枯枝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三哥,李家的巡逻队刚过去,一刻钟内不会回头。”身后的苏禾压低声音,她发间别着的银簪突然闪了闪——那是用冰魄珠碎屑做的预警器,只要三丈内有灵力波动就会发亮。苏墨点头示意,翻身跃下墙头时,靴底的消音垫在青石板上几乎没出声,只有腰间的短刀撞出细碎的轻响。
三人是苏御精挑细选的情报组:苏墨擅长追踪,曾在妖兽林里追过玄铁豹三天三夜;苏禾心思最细,能从蛛丝马迹里拼凑线索;年纪最小的苏砚虽只有十六岁,却能在十息内解开八重锁扣。此刻他们贴着李家外宅的墙根移动,苏砚突然拽住两人的衣角,指着墙角那丛半枯的蒿草——草叶上凝着的露水竟泛着淡紫色,凑近了闻,有股甜腻的杏仁味。
“是‘迷魂散’的变种。”苏禾拔下银簪刮了点露水,簪头的冰魄碎屑瞬间蒙上白霜,“比咱们预想的厉害,沾到皮肤就会灵力滞涩。”苏墨往指尖抹了点解毒膏,那是苏御特意用系统积分兑换的“清灵散”,膏体触到皮肤时泛起微凉的绿光。“走,去李家长子李肃的书房,苏御说那小子最是藏不住事。”
穿过两道月亮门,李肃的书房就在回廊尽头。窗纸上透着昏黄的灯光,隐约传来算盘珠子的脆响。苏砚掏出根细如发丝的铜针,刚要往锁眼里探,苏墨突然捂住他的嘴——书房里的声音变了调,李肃的笑声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二叔放心,那‘灭灵毒雾’我已经按您说的藏在法器阁了,只要苏家人一启动护山大阵,毒雾就会顺着阵眼往里钻……”
苏禾的手猛地攥紧了短刀,指节泛白。她借着廊柱的阴影往前挪了半步,恰好看见窗纸上映出第二个人影——那人背对着窗户,手里转着串佛珠,说话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沙哑:“记住,动手时要让黑风寨的人先上,咱们李家的精锐留着捡现成的。还有,苏家那几个老不死的……”
后面的话被一阵风卷散了。苏墨做了个撤退的手势,三人刚退到月亮门后,就听见书房门“吱呀”开了。苏禾下意识拽着两人躲进假山石缝,鼻尖几乎蹭到石面上的青苔。她看见那个转佛珠的人影走出来,月光恰好照在他的侧脸——沟壑纵横的皱纹里嵌着颗黑痣,正是二长老苏明!
“他怎么会在这?”苏砚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被苏墨死死按住。苏禾的银簪突然剧烈发烫,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假山后闪过几道黑影,手里的弯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腰牌上“李”字的金边刺得人眼睛疼。
撤退已经来不及了。苏墨咬碎了嘴里的信号弹,硫磺的气味刚散开,假山外就传来了破风声。他猛地将苏禾和苏砚往石缝深处推:“你们带消息回去,我断后!”话音未落就拔刀冲了出去,玄铁刀劈开第一道刀光时,他的左肩已经被划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珠溅在青石板上,像极了苏家祠堂里供着的血玉。
苏禾拽着苏砚往墙根跑,手里的短刀反手刺向追来的黑衣人。她听见身后传来苏墨的痛呼,还有骨骼碎裂的闷响,银簪的冰魄碎屑突然炸裂,在她后颈烙下刺骨的寒意——那是预警器被毁的征兆。苏砚突然脚下一绊,两人摔在堆干草垛后,他捂着腿滚到一边,裤管已经被血浸透:“师姐你先走,我……我能拖住他们……”
草垛外传来李肃的怒吼:“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苏禾看着苏砚染血的手,突然想起出发前苏御的叮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她咬着牙撕下裙角,在苏砚手心里写了个“毒”字,又塞给他半瓶清灵散:“往东边跑,那里有咱们的人接应。”
转身冲出草垛时,她故意把银簪往相反的方向扔。黑衣人果然追了过去,苏禾借着这个空档翻上墙头,靴底的血在瓦片上留下串串红痕。风灌进她被划破的衣袖,带来远处厮杀的惨叫,她摸了摸怀里的油纸包——那是刚才趁乱从李家法器阁窗台上扯下来的,包着半张毒雾的炼制方子,边角处印着个模糊的火焰纹章。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苏禾终于看见了苏家的了望塔。她刚冲过吊桥,就一头栽倒在苏御怀里,油纸包从指间滑落,散开的方子上,“需以活人精血催动”几个字被她的血浸透,晕成一片暗红。苏御的手在颤抖,他摸了摸她后颈的烙印,又看了看那火焰纹章,突然想起父亲密信里被血污盖住的词——“焚天宫”。
“他们……他们要在护山大阵启动时……”苏禾咳着血,手指死死抠着苏御的衣袍,“二长老……他和李家……”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楚凌仙连忙上前渡入灵力,指尖触到苏禾脉搏的刹那,脸色骤变:“她中了‘噬灵蛊’,是焚天宫的独门毒术!”
演武场的鼓声突然急促地响起。五长老拄着拐杖跑来,枣木杖的底端沾着泥:“阿御,了望塔说李家那边动了,黑风寨的人已经到了十里坡!”苏御将苏禾交给医官,转身看向城墙的方向——那里的护山大阵正泛起淡金色的光,阵眼处的晶石在朝阳里闪得刺眼。
他突然想起李肃说的话,心脏像被只冰冷的手攥住。楚凌仙的冰魄珠突然飞起来,在半空划出蓝光,直指苏家法器阁的方向:“不好!毒雾可能被藏在咱们自己的法器里!”
就在这时,二长老的声音从议事厅方向传来,带着虚伪的关切:“苏御贤侄,该启动大阵了,再等下去怕是来不及了。”苏御抬头望去,看见二长老站在石阶上,手里转着串佛珠,阳光照在他的黑痣上,泛着与李家那枚火焰纹章相似的光。
城墙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号角声。苏御握紧了腰间的剑,剑鞘上的家族徽记冰凉刺骨。他知道,此刻苏家的法器阁里,或许正藏着足以让整个家族覆灭的毒雾,而那个本该守护家族的长辈,眼里闪烁的是与敌人相同的贪婪。
楚凌仙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冰魄珠在她掌心亮起:“我去法器阁看看,你稳住阵脚。”她的发带扫过苏御的手背,带着微颤,“小心二长老,我祖父说过,焚天宫的人最擅长伪装。”
苏御点头,目光扫过演武场的方向——那里,苏砚正被族人搀扶着走来,少年的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手里却高高举着半块染血的令牌,那是情报组平安归来的信物。而在他身后,医官正低声对五长老说着什么,五长老的拐杖猛地顿在地上,裂开一道细纹。
护山大阵的光芒越来越亮,几乎要刺破天穹。苏御望着城墙外扬起的烟尘,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李家的真正目标,或许根本不是苏家的护山大阵。他摸了摸怀里的镇魂令碎片,那碎片正烫得惊人,像是在预警着什么即将苏醒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