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真真的手指刚碰上断刀,林风的剑鞘就压了下来。
那截锈刃被轻轻拨开,滑到香炉边沿,发出一声闷响。她睁着眼,瞳孔里还残留着梦魇般的光,像是刚从一场大火里被人拖出来,喘得厉害。
“别动。”林风低声道,“你哥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非抽你不可。”
她没说话,只是慢慢松了手,眼皮一颤,又昏睡过去。
林风蹲在地上缓了口气,右臂还在抽筋,像是有根线从肩膀一路扯到指尖。他抬起手看了看,掌心发白,冷汗把系统界面都糊住了。刚才那一瞬的融合反噬还没彻底散掉,经脉里像塞了团冰渣子,每次呼吸都牵着骨头疼。
但他顾不上这些。
谢晓峰走前那句话还在耳边:“不准拼命。”
这话听着像劝,其实是个枷锁——你要赢,但不能豁出去。可江湖上哪有不拼命就能活下来的道理?他不是神仙,也没那么多退路,能靠的只有这点融合点数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招式。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调出系统面板。
【当前融合点:225】
页面干净得刺眼。
之前救铁真真用了五十,中断神剑三式的模拟浪费了一百,剩下这点钱,连买个完整版功法都要掂量再三。可现在摆在面前的选项只有一个——
【太极剑·完整版(解锁):消耗150融合点】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半盏茶功夫,最后还是点了确认。
能量涌入的瞬间,脑袋像被人拿锤子敲了一下。无数画面在眼前炸开:张三丰立于武当山巅,手中长剑划圆如轮;俞莲舟静坐练气,剑尖轻颤却不动分毫;还有杨过在绝情谷外,用木棍在地上画出一个又一个圈……
不是招式演示,也不是口诀讲解,而是一种“感觉”——松、沉、圆、转,四字无声浮现,像有人在他脑子里种了颗种子。
等他回过神,额头上已全是汗。
“成了?”他喃喃一句,试着站起身,发现身体比刚才稳了些,尤其是右手,那种被冻住的感觉淡了不少。
他拔剑。
这一剑没冲着人,也没对着空气乱挥,而是缓缓推出,手腕微旋,剑身划出一道浑圆弧线。
起初动作还有些僵,像是生锈的门轴勉强转动。可当他把注意力全放在“圆”这个字上时,剑锋忽然顺了。
一圈,两圈,三圈。
剑尖越转越快,却不带一丝风声。直到某一刻,剑刃边缘泛起一层极淡的波纹,像是水面上被风吹皱的影子。
“嗤——”
一道细线般的剑气脱刃而出,打在庙中青石地面上,硬生生切出一道寸许深的裂痕。
林风收剑,愣了两秒。
“我这……也算柔中带刚了?”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脚步声。
谢晓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站在门框下,目光落在那道剑痕上。他没穿什么名贵衣裳,依旧是粗布短打,手里也没拿扫帚,两手空着。
“你学得很快。”他说。
林风抱拳,“师父教得好。”
“我不是夸你快。”谢晓峰走进来,弯腰细看石缝,“是奇怪你怎么会这么急。”
“三天后断魂崖见真章,我不急谁急?”
“急的人,练不出太极。”谢晓峰直起身,看着他,“你刚才那一剑,是在‘做’太极,不是在‘行’太极。”
林风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做,是你知道该怎么做,于是照着样子画葫芦。行,是你不知道自己在打太极,可一举一动,自然就是太极。”谢晓峰伸手,在空中虚画了个圈,“你看这圈,有没有头尾?”
“没有。”
“那你刚才那一剑,是从哪开始,到哪结束的?”
林风沉默。
他回想刚才的动作,第一剑确实是按着记忆里的套路来的——起手式、推圆、引劲、归鞘。每一步都清清楚楚,像账本记账一样分明。
“你心里还想着‘我要打出太极’。”谢晓峰说,“那就永远不是太极。”
林风低头看着自己的剑。
剑身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照出一张略显疲惫的脸。
“所以您是说,我太想赢了?”
“想赢没错。”谢晓峰点头,“可你想赢的方式错了。太极不是为了杀人更快,是为了活得更久。你把它当成武器,它就成了负担。”
林风咧嘴一笑,“可我现在,除了当武器,还能怎么用它?”
“试试不用它。”谢晓峰转身走向门口,“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
人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句话飘在风里:
“别练剑了,先学会站着不动。”
林风没追出去问,也没反驳。
他知道这话说得玄,但也明白几分——就像饿极了的人拿到馒头,狼吞虎咽反而噎着,得慢慢啃才行。
他盘膝坐下,把剑横放在腿上,闭上眼。
不再想着出招,也不去回忆那些复杂的轨迹。他就坐在那儿,听着铁真真均匀的呼吸,感受着手臂里残存的酸胀,任由思绪一点点沉下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
庙外虫鸣渐起,屋内香灰悄然落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握剑的手松了。
不是故意松的,而是自然而然地,五指缓缓张开,剑身滑落到地面,发出轻微的一声响。
他没去捡。
反而睁开眼,望着屋顶破洞外的夜空。
一颗星,正挂在那儿。
他忽然笑了。
“原来站着不动,也挺难的。”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亮。
林风已经站了一夜。
脚底发麻,膝盖发酸,可他没动。谢晓峰说得对,连站都站不稳,谈什么出剑?
他重新拾起剑,这次不急着划圈,而是从最基本的姿势开始:重心下沉,肩背放松,手腕贴腰。
一遍,两遍,十遍。
动作越来越慢,也越来越顺。
到第十一次时,他忽然察觉剑尖微微一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顺势推出一剑。
没有刻意发力,也没有追求速度。
可剑锋过处,空气竟轻轻一抖,地面石板再次裂开一道细纹,比昨晚更深。
他怔了一下。
这不是靠系统提示,也不是模仿谁的动作——这是他自己“走出来”的一剑。
“有点意思了。”他低声说。
中午时分,铁真真醒了。
她靠在香炉边,静静看了林风练剑许久,才开口:“你变了。”
“嗯?”林风收势,擦了把汗。
“昨天你还像个疯子,今天……倒像个练武的了。”
林风笑出声:“你这话要让谢前辈听见,非说我进步太慢不可。”
“他来过?”
“来了又走,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就跑了。”
“他说什么?”
“让我别练剑,先学会站着不动。”
铁真真点点头,“这话像他说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林风伸手扶了一把。
“我能走。”她说。
“我知道你能走。”林风松手,“但我怕你走太快,把自己摔死。”
她瞪他一眼,没再坚持。
傍晚,谢晓峰再次出现。
这次他手里提了个布包,放在地上打开,是一套洗得发白的练功服。
“换上。”他说。
林风接过,没问为什么。
等他换好走出来,谢晓峰递给他一根木棍。
“今天不许用剑。”
“那用这个干嘛?”
“打桩。”
“庙里哪来的桩?”
谢晓峰指了指院中一块半埋地下的石墩,“就它。”
林风接过木棍,走向院子。
第一棍下去,震得虎口发麻。
第五棍,手臂开始发抖。
第十棍,石墩终于晃了一下。
谢晓峰站在门边,始终没说话。
直到林风打了整整一百棍,才淡淡道:“明天,加到两百。”
林风扔掉木棍,喘着气问:“您到底想让我变成什么样?”
谢晓峰看着他,眼神平静。
“我想让你记住一件事——”
他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扎进耳朵:
“真正的高手,从来不是靠系统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