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刚迈出巷口一步，肩头忽然一凉。他低头看去，粗布衣衫裂开一道斜口，皮肉翻卷，渗出的血珠顺着锁骨滑进衣领。不是多深的伤，但足够提醒他——刚才那一闪，慢了半拍。
身后脚步杂沓，赌坊老板带着几个打手又围了上来。木棍砸地，菜刀晃眼，铁铲横在胸前，像一堵歪歪扭扭的墙。
“你小子还真敢走？”老板喘着粗气，“砸了场子还想白嫖？今天不把你腿卸了，我这招牌也不用挂了！”
林风没回头，右手已按在剑柄上。黑鱼皮鞘微颤，像是也察觉到了主人的急躁。他吸了口气，脚尖点地，身形侧滑，避开当头劈下的木棍。杖风擦耳而过，带起一阵刺痛。
他顺势矮身，长剑出鞘三寸，剑脊撞上另一根棍子，发出“铛”的一声闷响。那人虎口发麻，踉跄后退。林风正要抽剑回防，却觉左脚落地时沉了一瞬——像是踩进了泥里，拔不出来。
就这一刹，菜刀从斜刺里砍来，他勉强拧腰避让，肩头还是被划了道口子。
“静步凝神”刚融合的那点感觉，像是水泼在滚石上，转眼就干了。
他心头一紧。这套步法确实让他重心稳了些，可腾挪之间依旧滞涩，像穿了双湿透的靴子跳舞。夺命十三剑讲究的是剑随心动，可他的身子跟不上念头，剑路才起一半，人已被逼到死角。
系统界面猛地弹出：
【检测到宿主身法评级：劣等（宗师境标准）】
【推荐融合《倚天屠龙记》武当派轻功“梯云纵”，可大幅提升腾挪灵活性，完美契合当前剑法体系】
【消耗：150融合点，是否确认？】
林风咬牙。一百五十点，几乎是他全部家底。上次攒够这点数，还是在北岭废村连挑三个盗门余孽，拼着断了一根肋骨换来的。现在就这么砸进去？万一效果不如预期，后面遇到硬仗怎么办？
他眼角余光扫向巷口。
阿吉还站在那儿，扫帚拄地，脸色比纸还白。袖口那抹暗红已经干了，结成几道弯弯曲曲的线。他没动，也没说话，可目光一直钉在林风身上，像是在看一场注定失败的演练。
“你剑快，人慢。”阿吉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林风手腕一抖，长剑归鞘。他知道对方说得没错。燕十三的剑，从来不是靠招式堆出来的，而是快到极致、准到毫厘，连呼吸都卡在杀机之前。可现在呢？他剑比风快，脚却像拖着两块铁。
“燕十三的剑，不该被自己的腿拖住。”阿吉说完，手腕忽地一翻。
一枚铜钱飞出，直取林风面门。
不是警告，也不是试探，更像是一种判决——你若接不住，就不配谈什么剑道。
林风瞳孔骤缩。铜钱在月光下泛着青黄，旋转着逼近眉心。他本能想退，可脚下一沉，旧伤隐隐作痛。他只能仰身，腰背弯成一张弓，铜钱擦着鼻尖掠过，带起一阵凉意。
他刚要起身，第二枚铜钱又到了。
这次是斜下方四十五度，贴着地面疾射而来，直击脚踝。
林风跃起，左脚刚离地，右腿肌肉突然抽搐——那是半年前在断魂崖被毒藤缠住留下的后患。他身子一歪，落地时踉跄两步，险些跪倒。
“第三枚。”阿吉淡淡道。
话音未落，第三枚铜钱已破空而至。这一下不是直线，而是划了个小弧，绕过林风视线盲区，直奔后颈。
林风听风辨位，猛然转身，长剑出鞘半尺，剑刃迎上铜钱。“叮”一声脆响，铜钱被挑飞，撞在墙上碎成两半。
他喘了口气，额角冒汗。三枚全躲过了，可每一次都狼狈不堪。他低头看着自己双脚，像是第一次认识这对走路的工具。
“你缺的不是反应。”阿吉说，“是你不知道怎么用身体去配合剑。”
林风沉默。他练剑这些年，一直都是“先出剑，再想怎么闪”。打不过就强攻，抢不过就拼命。哪管什么步伐协调、气息流转？只要能赢，姿势难看点又如何？
可现在，他开始怀疑了。
系统界面还在眼前闪烁：【是否确认融合“梯云纵”？】
他盯着那个“确认”选项，手指悬在半空。
一百五十点，意味着他得再打败三个纪纲级别的对手，或者冒着性命危险去闯一次秘境。可如果不融，下次面对的可能就不是铜钱，而是刀，是剑，是真正的杀招。
他想起刚才那一闪的滞涩，想起肩头火辣辣的痛，想起阿吉那句“你不缺剑法，也不缺胆子。你缺的是理由”。
或许……这就是理由。
他指尖落下，点了“确认”。
刹那间，一股热流从丹田窜起，顺经脉直冲双腿。像是有人在他膝盖里装了两片云，轻飘飘的，却又蕴着劲力。他试着抬脚，竟有种踩在棉花上的错觉，可落地时却稳得出奇。
【“梯云纵”融合成功】
【身法评级提升至：中等（宗师境标准）】
【提示：建议配合基础步法练习，逐步适应腾挪节奏】
林风活动了下肩膀，缓缓拉开架势。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出剑，而是先动脚——左踏半步，右跟一寸，腰随步转，剑随身行。
流畅。
不像之前那样生硬地“切换动作”，而是整个人像被重新组装了一遍，各部件终于咬合上了。
他抬头看向阿吉：“再来。”
阿吉没答话，只是轻轻抬起手。
第四枚铜钱飞出。
林风脚尖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斜掠而出。不再是仰身避让，也不是狼狈跳跃，而是借着“梯云纵”的轻盈之势，在空中划出一道短弧，轻松避开铜钱轨迹。
落地无声。
他甚至没怎么喘。
第五枚紧接着飞来，角度更低，速度更快。
林风不退反进，迎着铜钱冲上去，在最后一瞬腾身而起，脚尖轻点墙面，借力翻身，铜钱从胯下穿过。
第六枚、第七枚接连不断。
他像换了个人，脚步灵动，腾挪自如，每一次闪避都带着几分从容。长剑始终未出鞘，可他的姿态已有了剑意的影子。
赌坊老板和打手们看得目瞪口呆。刚才还被打得节节败退的人，转眼间竟能在铜钱雨中游走自如？
阿吉依旧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可他的手指，悄悄抚过了扫帚柄。
那是种近乎本能的动作，像是在确认某件东西还在不在。
林风停下时，已是满头大汗，可眼神亮得吓人。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终于开始听命于内心的想法，而不是凭着一股蛮劲乱冲。
“有点样子了。”阿吉说。
林风咧嘴一笑：“还差得远。”
“差得远也好。”阿吉顿了顿，“至少你现在知道，剑不是唯一的东西。”
林风点头。他确实明白了。以前他以为强就是快，快就是赢。可今晚他输在了慢，也赢在了改。
他伸手摸了摸肩头的伤口，血已经止住。衣服破了可以补，伤好了会留疤，可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追不回来。
比如时机。
比如道理。
他正想着，阿吉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往地上一撒。
叮叮当当，十几枚散落在青石板上，排布无序，远近不一。
“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你能踩着这些铜钱跑完三圈，不碰不响。”阿吉说。
林风一愣：“这是干嘛？”
“练步。”阿吉转身就走，“梯云纵不是让你逃命用的。”
林风看着那堆铜钱，又看看阿吉的背影，忽然笑出声。
这老头，明明一身伤病，走路都费劲，倒有心思教人轻功？
可笑归笑，他还是弯下腰，把最靠近脚边的一枚捡了起来。
月光照在铜钱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站在原地，左手握着铜钱，右手搭在剑柄，双腿微微分开，像是随时准备动起来。
风吹过巷口，卷起一片落叶。
叶子飘到半空，正好挡住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