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燕的脚掌刚从那块凹陷的石砖上抬起，整个人便猛地一颤。她瞳孔骤然放大，金光自眼底翻涌而出，像是有九道火线顺着血脉烧进了骨髓。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紧接着，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冲撞。
林风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前，一把扶住她摇晃的身体。他手掌贴在她后背，立刻察觉到一股狂暴的剑意正从她经脉里乱窜，像是一群不肯安分的野兽，在寻找出口。
“别慌。”他声音压得很低，“你是上官燕，不是谁的剑匣子。”
这话像是提醒，也像是锚。上官燕咬着牙，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额角青筋微微跳动。她想说话，可张了嘴，却只有一缕金芒从唇缝间溢出，随即化作一道细流，沿着下巴滑落，在空中划出一道微亮的弧线。
林风眉头一拧。他知道不对劲了——这不只是认主那么简单，是反噬。
九把神兵虽已入体，但它们不全是温顺的臣子。那把断剑最烈，其余几柄也各有执念，有的沉寂如古井，有的躁动似惊雷。此刻它们齐聚一人之身，意志交锋，根本不是一个血肉之躯能轻易承受的。
他正要运功替她疏导，脑海中忽然响起系统提示音：“检测到《九剑归一》功法残篇，是否融合？”
林风愣了一下。
融合点数还没攒够，这种级别的功法按理说不会轻易解锁。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规则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做出决定：不能让上官燕被这些剑吞了。
“融合。”他默念。
刹那间，龙鳞剑鞘在他手中震颤起来，一股古老而厚重的气息弥漫开来。地面裂纹中的符文光芒陡然增强，像是感应到了某种禁忌之举。林风只觉得丹田一紧，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内息，猛地一拽——
下一刻，九道虚影从上官燕体内被硬生生抽出，化作流光直扑而来。
他来不及反应，只能挺直脊背，硬接这一波冲击。
第一道光撞进胸口时，像是被人拿铁锤砸中肋骨；第二道钻入肩井，整条手臂瞬间麻木；第三道沿督脉直冲头顶，眼前发黑，耳朵嗡鸣。等到第九刀落下，他的经脉已经像被千刀割过，每一寸都在疼，疼得发烫，疼得发麻，疼得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但他没倒。
他盘膝坐下，将轩辕剑鞘插在身侧石缝中，借其镇压体内乱流。剑鞘微鸣，像是在回应他的意志，一圈淡淡的金纹自剑柄扩散开来，在地面形成一个不完整的圆。
“行吧……”他喘了口气，嘴角扯出个笑，“你说我贪心也好，逞强也罢，今天这锅我背定了。”
他闭上眼，不再去管疼痛，而是试着用谢晓峰教过的法子——不争，不抢，不挡，只是“听”。听那九股力量如何奔腾，如何碰撞，如何彼此排斥又隐隐呼应。
然后，他在识海里画了一条线。
以太极剑的圆转为基，夺命十三剑的节奏为引，硬生生在混乱中划出一条通道。这不是什么高深的导气术，更像是一种蛮横的调度——你不是乱吗？我给你定个顺序。
一道接着一道，九股力量开始缓缓汇入奇经八脉。虽然依旧刺痛难忍，但至少不再四处冲撞。林风额头冷汗直流，指尖不受控制地抽搐，可脊梁始终挺着，像根钉子扎在地上。
上官燕瘫坐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如纸。她看着林风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刚才那些吵得她几乎崩溃的声音——练剑的、哭的、笑的——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荡荡的虚脱感，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掏了个干净。
但她还能看清。
看清林风身上浮现出的九道光影，环绕着他缓慢旋转，如同未完成的仪式。每一道光都带着不同的气息：有的沉稳如山，有的凌厉如风，还有一道残缺的青铜色光影，始终不肯靠得太近，悬在最外圈，微微震颤。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她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林风没睁眼，只是哼了一声：“废话，你不就是那个总嫌弃我吃饭吧唧嘴的上官燕？”
她怔了下，随即轻轻笑了下，眼角有点湿。
“那你告诉我……”她低声问，“为什么是我踩中了阵眼？”
林风沉默了几息，才道：“我不知道。也许是你运气差，也许是它们挑人的方式本来就莫名其妙。但有一点我能肯定——”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认真起来：“你不是容器，也不是继承者。你是主人。哪怕它们再老、再强、再不服气，也得认这个理。”
话音刚落，那道青铜色光影突然剧烈一震，竟朝他眉心疾射而来！
林风瞳孔一缩，来不及闪避，只能催动最后一丝清明，将轩辕剑鞘横于胸前。金光与青铜光相撞，发出一声清越的铮鸣，余波震得两人耳膜生疼。
那光影停在半空，微微颤抖，像是在挣扎。
“我知道你在等谁。”林风盯着它，声音低沉，“我也知道那一剑有多可怕。可人都会死，剑可以活着，但不能一直活在过去。”
光影缓缓下沉，最终悬浮在他掌心上方，不再躁动。
林风松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地面忽然再次震动。比之前更猛烈，裂缝迅速蔓延，中央石台开始下沉，轰鸣声从地底深处传来，像是某种巨兽正在苏醒。
上官燕撑着地面想站起来，手一软又跌坐回去。
林风半跪在原地，嘴角渗出血丝，眼神却依旧清明。他伸手摸了摸轩辕剑鞘，感受到里面传来的稳定脉动。
“别怕。”他说，“大不了咱们一起塌进去。”
他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看向那道迟迟不肯融入的青铜光影。
“喂，老家伙。”他咧嘴一笑，“你要真这么倔，不如先借我点力气？等出去了，我请你喝一碗皇甫做的臭豆腐，就当赔罪。”
那光影顿了顿，忽然轻轻一跃，没入他掌心。
林风浑身一震，体内经脉再度撕裂般的剧痛袭来，但他没有叫出声，只是咬紧牙关，任由那股力量汇入尚未闭合的导流轨道。
九道光影终于完整环绕，缓缓旋转，如同星轨初成。
他的手指微微抖着，却仍稳稳按在剑鞘之上。
石台崩裂的速度越来越快，尘土飞扬，碎石坠入深渊，不见回响。
林风抬头，望向头顶那片被裂痕分割的穹顶。
“来吧。”他轻声道，“看看这‘九剑归一’，到底能不能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