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膝盖陷进焦土,半边身子几乎失去知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在经脉里流得越来越慢,像冻住的河。可他还站着,哪怕只是单膝撑地,也没让自己彻底倒下。
上官燕的手仍搭在他胳膊上,没松开。她声音压得很低:“别硬撑了。”
“我哪有撑。”他咳了一声,嘴角又溢出一点紫血,“我只是蹲下来喘口气,顺便看看地底下有没有出口。”
她没接话,只是把凤血剑插进地面,借力扶稳他。蝎王伏在一旁,尾钩轻轻搭着他的后背,那股温润的净化之力还在缓缓渗入,像是替他分担着体内崩坏的负担。
就在这时,风停了。
不是自然的停,是整片空间的气息都被抽空了一瞬。头顶那道未闭合的裂缝边缘泛起微光,一道身影自虚空中浮现——白须垂胸,青袍宽袖,脚下无阶而行,每一步踏出,空气都仿佛凝成水波荡漾开来。
张三丰站在半空,目光落在林风身上,不惊不怒,如同看尽百年潮汐的老松。
“你走得比我想象中远。”他说。
林风想笑,却牵动了伤势,只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您老要是早来一会儿,我也不用自己扛这摊烂事。”
老者未答,只是抬手一引。刹那间,天地寂静,武当山方向传来钟鸣,一声、两声……共九响,虽不在现场,却字字敲在心上。
紧接着,天外飞来一道红影。
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影,通体由火焰与光构成,自高空俯冲而下,落地时没有声响,唯有凤凰长鸣回荡四野。她走到林风面前,眉心一点朱砂如燃,眼神清冷却又藏着温柔。
“我说过会回来。”她说。
林风看着她,喉咙动了动,没说出什么。他知道她本已超脱此界,涅盘而去,却还是回来了。
“不值得。”他低声说。
“值得不值得,从来不是你能定的。”她抬手抚上他额头,指尖微凉,“这一身伤,是你替所有人扛下来的。现在,换我们替你走完最后一步。”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同时化作流光,一金一赤,分别从眉心与胸口涌入林风体内。
剧痛炸开。
不是外伤那种钝痛,而是五脏六腑被撕裂重组,骨髓里灌进了熔岩。他的意识开始涣散,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响起无数声音——有剑鸣、有哭喊、有战鼓擂动,还有某个孩子在雪夜里练剑的喘息。
“守住灵台。”一个声音在他识海深处响起,苍老却不容置疑。
林风咬牙,在混乱中抓住一丝清明。他想起谢晓峰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剑不在手,而在心。”
想起和上官燕第一次并肩作战,她骂他蠢得像头驴,却还是替他挡下一刀。
想起圣女最后一次离开前回头看他那一眼,明明笑着,眼里却有泪光。
这些记忆成了锚。
他不再抵抗那股力量,而是任其冲刷,如同江河归海,百川汇流。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见系统的声音:
【检测到《三界合一》境界,融合完成。奖励:天道感知。】
下一刻,他的双眼猛地睁开。
不再是黑白分明的眼瞳,而是层层叠叠的光影在其中流转,像是千万个世界正在同时上演生灭。他看见西域黄沙中,一支联军正围攻武当山门,宋远桥持剑立于台阶之上,身后是残破的旗幡;他看见东瀛海岸,一群黑衣忍者潜伏在悬崖之下,手中兵器泛着诡异蓝光;他还看见未来的某一天,天空彻底碎裂,无数触手般的魔影从夹缝中爬出,而他自己站在最前方,手持一把从未见过的剑。
“你看到了什么?”上官燕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林风没立刻回答。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原本龟裂发紫的皮肤已变得如玉石般光滑,白发无风自动,一缕缕飘起,竟隐隐透出银辉。他试着动了一下手指,真武剑便自行离地浮起,悬在他掌心上方寸许,剑尖轻颤,似在呼应某种无形的节奏。
“我看到了很多事。”他终于开口,声音比从前低沉了些,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安定,“有些已经发生,有些还没到来。”
“那你……还好吗?”
他转头看她。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握着剑的手指关节发白,显然还在强撑。可她没退,也没问要不要撤。
“你说呢?”他笑了笑,“我现在要是不好,你不就得一个人打完剩下的仗?”
她皱眉:“别贫了。刚才那两个人……都进你身体里了?”
“嗯。”他点头,“一个是武当的老祖宗,一个是傻到愿意为我死两次的女人。现在他们都在这儿。”他拍了拍胸口,“挺挤的。”
上官燕瞪他一眼:“这时候还能开玩笑?”
“不开玩笑怎么活?”他慢慢站直身体,虽然动作仍有些迟缓,但已不再依靠外力支撑,“疼的时候笑一笑,至少能让敌人以为你不怕。”
他抬头望向天空。
那道黑色裂缝仍在,边缘微微蠕动,像是某种巨兽的嘴尚未完全闭合。但他现在看它的方式不一样了。他不再只看到威胁,而是看到了结构——那一道道裂痕的走向、能量流动的方向、甚至缝隙深处那些若隐若现的符文轨迹。
“我知道该怎么对付它了。”他说。
“怎么打?”
“不打。”他摇头,“我们要做的不是摧毁它,而是把它‘修’回去。”
“修?”
“就像补屋顶。”他语气轻松得像个街边木匠,“漏雨了不能光砸瓦片,得找到破洞在哪,拿东西堵上。这天也一样。”
她怔住:“你是说……这不是单纯的攻击?它是被人打开的?”
林风没回答,而是抬起右手,指向某一片虚空中浮现的画面——那是武当后山的地窟入口,时间似乎是三天后的深夜。画面中,一名身穿黑袍的人正将一枚令牌插入石壁凹槽,四周地面浮现出复杂的阵纹。
“有人在帮外面的东西开门。”他说,“而且,他已经试过一次了。”
“那是……我们的令牌?”上官燕眯起眼。
“没错。”他收回手,转身面向她,“接下来的事,不会轻松。我要去几个地方,见几个人,做几件早就该做的事。”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气息缓缓运转,冰火二气不再冲突,而是交融成一种全新的力量,流转周身毫无滞涩,“但我得先确认一件事。”
“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真武剑,剑身映出他的脸——白发如雪,双目含星,却仍带着几分熟悉的痞气。
“这副模样,会不会吓到小孩子?”
上官燕愣了一瞬,随即伸手推了他一把:“滚!都什么时候了还耍宝!”
林风踉跄一步,差点又跪下去,但他笑了,笑得坦荡。
他抬起剑,指向天空裂缝最深处那一片混沌。
剑尖所指之处,一道细微的金线悄然浮现,如同缝衣针引着丝线,开始缓慢地勾连断裂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