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脚刚踩进那道光隙，整个人就散了。
不是身体裂开，是意识被扯成碎片。前一秒还在石室里听见慕容秋荻那句“如果你见到过去的我”，后一秒就像被人扔进了碾米机，骨头没断，魂却被搅得稀碎。
他想喊，发不出声；想握剑，手指不听使唤。记忆乱窜——外卖箱在雨里翻倒，电动车撞上护栏的瞬间，还有燕十三把剑插进自己胸口时那一声闷响。三个画面来回切换，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他。
就在他快要认不出自己的时候，掌心突然一震。
是剑。
黑鞘长剑贴着大腿嗡鸣，像只活过来的老狗，咬住他的神志不放。他猛地吸一口气，心里默念：“我在，林风，还在。”
这口气一提上来，四周的混乱反倒清晰了些。
他悬在半空，脚下无地，头顶无天，只有无数残破的剑招图谱漂浮着，像是谁撕了本武功秘籍随手一撒。远处，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静静悬浮，黑白双鱼盘绕，纹丝不动。
系统提示跳出来：【检测到时空乱流，建议立即融合《太极剑》五招意境抵御。消耗500融合点，是否确认？】
他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点了“是”。
这点融合点，是他拿谢家血脉换来的，攒着也没用，不如赌一把。
念头刚落，一股温润的劲力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游走全身。不是那种霸道冲撞的内力，反倒像冬天里喝了一口热姜汤，从里往外暖起来。
他忽然想起张三丰说过的话——“剑不在快，不在狠，而在顺势。”
那时候他还觉得这话虚，现在才懂，什么叫“势”。
他不再抵抗四周的拉扯，反而松开全身力气，让那股太极劲带着他转。像是河里的叶子，不硬撑，随水流打旋，反而稳住了。
乱流还在，但已经伤不到他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缓缓下沉，朝着那太极图案的中心落去。那些飘着的剑招图谱开始移动，围着他的轨迹轻轻摆动，像是见到了主子的仆人。
可那太极，依旧不动。
他试过用剑意试探，没反应；运功靠近，也没动静。它就那么挂着，像个死物。
系统又蹦出一行字：【非心意相通者，不得入其门。】
他咧了下嘴，“合着还得讲缘分？”
话出口，他自己都愣了。
刚才那一瞬，他脑子里闪过的不是怎么破局，而是谢晓峰站在悬崖边的样子。那人没出手，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眼神里没有轻视，也没有期待，只有一种……认得清的平静。
好像早就知道他会走到这一步。
林风慢慢盘膝坐下，悬在空中，把剑横在腿上。剑身微颤，像是累了。
他闭上眼，开始理自己的路。
十三剑，是杀人的剑，一剑夺命，不留余地。
十四剑，是他自己拼出来的，靠的是狠和变。
十五剑的雏形，是断，斩的是因果，是时间的线头。
可十六剑呢？他看见了轨迹，却摸不着门。
他一路都在破——破招、破境、破执。
但眼前这个太极，明明是圆的，没有缺口，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它不破任何东西。
它只是转。
他忽然笑了。
“原来不是破，是合。”
睁开眼，他盯着太极图中央那一点阴阳交汇处，抬起手，指尖凝聚一丝极淡的剑意。不攻，不防，不推也不引，就这么轻轻点了一下。
像敲门。
太极图猛地一震。
下一秒，它开始转。
起初极慢，像是生锈的轮子被推了一把。转了几圈后，速度越来越快，黑白两色化作金环，光芒四射。那些漂浮的剑招图谱随之旋转，层层叠叠围成一圈，像星轨环绕。
林风仍坐在原处，却感觉整个人被卷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不是外力拉扯，而是空间本身在动。
他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制地往外涌，沿着经脉流向四肢百骸。他没拦，任它去。
识海忽然胀痛，像是有人往他脑子里倒了一整桶滚水。无数信息砸进来——不是文字，不是声音，是直接烙进神魂的画面与感觉。
他看见一座山，山顶有老道练剑，动作缓慢，却每一式都牵动风云。
他看见一条河，水往高处流，逆着地势，却不违自然。
他看见一个人站在悬崖边，手里没剑，对面千军万马，却无人敢上前。
这些不是记忆，是“理”。
是太极的理。
他的身体开始发烫，皮肤下像是有蛇在爬。系统疯狂报警：【识海负荷已达临界，建议立即中断融合！】
他没动。
反而把眼睛闭得更紧。
他知道，这时候退，前功尽弃。
进，可能疯，可能死，也可能……明白点什么。
他想起谢晓峰最后一次看他时的眼神。
不是看一个对手，也不是看一个晚辈。
是看一把剑。
一把还没出鞘，就已经有了方向的剑。
他忽然松开了所有防御。
不挡，不抗，不守。
他把自己当成那把剑，任由洪流穿心而过。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刹那，体内剑气猛然爆发。
一道半透明的护罩自他周身升起，薄如蝉翼，却稳如山岳。护罩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弯弯曲曲，像龙脊拱起，末端微微翘起，直指前方。
十七剑的痕迹。
和十五剑的雏形一脉相承，却又更进一步。如果说十五剑是“断”，那十七剑就是“续”——断了之后，如何重新接上？
他不知道答案，但这一刻，他看见了问题。
太极图仍在高速旋转，光芒越来越盛。他悬浮在中心，护罩流转，剑横膝上，像是入定，又像是随时要动。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空间忽然轻轻一颤。
一道声音，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却清晰得像贴着耳朵说的：
“你终于来了。”
林风没睁眼。
他知道是谁。
但他没答。
只是手指轻轻抚过剑鞘，触到一处旧痕——那是他当外卖员时摔车留下的刮擦，一直没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