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还没散尽,林风已经动了。
他没回头去看那堵死的通道口,也没再盯着怀里发烫的古籍。刚才那一震把脚下的碎石都掀了起来,砸在背上生疼,但他顾不上拍灰,抬腿就往侧廊走。头顶还在掉渣,每一步落地都得听着动静,稍有不对就得闪人。
“还有活人吗?”他边走边喊,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强,“能喘气的吱一声!别等我一个个翻尸。”
回应来得慢,像是从地底下挤出来的。先是咳嗽,接着是挪动声,然后有人扶着墙慢慢站出来。一个穿灰袍的老头拄着断刀当拐杖,脸上全是血道子,也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后头跟着个年轻人,捂着肚子,嘴唇发白,走路一瘸一拐。
林风扫了一圈,八个人,全在。之前救出去的那批人正靠墙坐着,彼此搀着胳膊,没人哭,也没人喊冤,就是眼神空。这种时候还能活着,说明多少有点底子。
“别往中间站。”林风用剑尖在地上划了条线,“那边柱子歪了,再震一下就得倒。贴左边墙根蹲好,谁爱当英雄谁上去顶梁。”
没人反驳。上一回他撬开石头带人逃命,这一回自然多了几分信服。那胡子汉子坐在角落,手里攥着半截铁尺,抬头看了林风一眼:“你打算去哪儿?”
“往前。”林风收剑入鞘,拍了拍肩上的灰,“后面埋了,左右不通,只能往前撞运气。你们要是想在这儿数心跳等死,我不拦。”
“可前面……”墨门弟子开口,年纪轻,脸上沾着油泥,说话时总不自觉地摸腰间的工具包,“前面是禁制区,我进来时看过地形图,那地方叫‘归墟道’,十进九不出。”
林风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去?”
“我不去,你能飞出去?”
众人沉默。盲眼刀客忽然抬起手,示意安静。他耳朵微动,像在听什么极细的声音。
“东南。”他说,“有风。”
“风?”有人不信,“这鬼地方塌成这样,哪来的风?”
“死地不会通风。”盲眼刀客语气平静,“活路才有。”
林风看了他一眼:“靠谱?”
“我耳朵比你眼睛灵。”
林风笑了下:“行,那就信你一次。分三组——懂机关的跟墨门这位走前探地;听风辨位的留中段随时报变;剩下能动的跟我清路障。”
话音刚落,地面又是一颤,不大,但足够让人心里一紧。一块拳头大的石块从顶部落下,砸在刚才有人站着的地方,碎成几瓣。
“再不动,咱们就真成陪葬品了。”林风迈步往前,“走!”
队伍缓缓推进。林风走在最前,一手按剑,一手搭在墙上感知震动频率。转过两道弯,前方出现一道塌陷坑,宽约两丈,底下黑乎乎的,深不见底,只有冷风往上灌。
“过不去。”有人低声说。
林风没答话,抽出长剑,反手插入岩壁裂缝,试了试稳固性,然后一脚踩上剑身借力,纵身跃起,稳稳落在对面。动作干脆利落,没半点花哨。
“接着。”他把剑鞘甩回来,插在地上,“一个一个来,抓稳再跳。谁敢抢,下一个我就踹下去。”
众人依次过坑。那受伤妇人腿软,差点栽进去,林风伸手拽了她一把,顺势推过去。墨门弟子最后上,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里头叮当响,估计是他压箱底的机关零件。
“你还带着家当跑路?”林风问。
“保命用的。”墨门弟子喘着气,“万一碰上锁阵,我能拆。”
“行,那你值点钱。”
再往前,通道渐窄,墙壁上的刻痕越来越多,有些像是符文,有些则是标记箭头,指向深处。林风注意到这些痕迹新旧交错,明显不止一代人来过。
“有人早来过。”他说。
“当然。”胡子汉子跟上来,“这地方传了几百年,哪轮得到我们捡漏?倒霉的是,前人没出去,咱们还傻乎乎往里钻。”
“现在后悔没用。”林风停下脚步,“到了。”
面前是一面完整的石壁,看不出门缝,也没有把手。但空气确实在流动——他把手掌贴上去,能感觉到细微的吸力。
“有出口。”盲眼刀客确认。
墨门弟子上前查看,手指抚过石面,突然一顿:“这里有机关槽,被封死了。看这纹路……是反向承重锁,得从里面开。”
“也就是说,外头打不开?”
“除非把整面墙炸了。”
林风皱眉。这种深度炸墙,搞不好直接引发连锁崩塌。他绕到巨石侧面,发现它并非严丝合缝嵌在通道里,而是横卡在入口处,像是被人特意搬来堵路的。
他伸手摸了摸石面,触感粗糙,边缘有明显撬痕,说明曾经有人试图移动它。再往上瞧,顶部刻着几个模糊字迹:“止步,此非生门。”
“吓唬人的。”林风冷笑,“真不想让人过,干嘛留缝透气?”
他退后两步,双手抵住巨石底部,运劲一推。石头晃了晃,下沉半寸,但纹丝未动。
“太沉。”他说,“一个人不行。”
没人接话。大家都累得够呛,内力耗得七七八八,连站稳都费劲,更别说推山一样的石头。
林风也不指望他们立刻响应。他松开手,活动了下肩膀,然后自己又上前一步,双臂再次贴石,咬牙发力。肌肉绷紧,脚下碎石被压得咯吱作响,额头青筋跳了跳。
石头依旧不动。
但他没停。
一下,两下,第三下。
“你疯了?”胡子汉子终于开口,“这么硬扛,骨头先断!”
林风喘了口气,抹了把汗:“我不推,谁推?你们躺着等风把它吹走?”
胡子汉子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起身,走到他旁边:“让开点。”
林风侧身。
汉子站定位置,扎稳马步,双手贴石:“再来。”
两人合力,石头终于发出一声闷响,微微上抬。
“有效!”墨门弟子眼睛亮了,也拖着伤腿凑上来。
盲眼刀客摸索着靠近:“算我一个。”
受伤妇人犹豫了一下,也扶墙走了过来:“我……也能出点力。”
林风环视一圈,点头:“好。等我喊号,一起用力——三!”
众人屏息。
“二!”
手臂绷紧,脚跟扎地。
“一!”
齐喝一声:“推——!”
手掌压在冰冷石面上,肩膀顶住压力,双腿如桩钉入地面。巨石发出刺耳摩擦声,缓缓向上挪动寸许,灰尘簌簌落下,通道缝隙扩大了些,一股陈腐却流动的空气涌了进来。
“再加把劲!”林风喉咙发哑,“再推一次就能钻人!”
众人咬牙撑住,没人松手。
就在这时,地面猛然一震。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剧烈。
头顶岩层裂开一道细缝,沙土如雨洒下。
林风眼角瞥见上方一块突出的岩石正在松动,即将坠落。
他来不及喊,只能猛地侧身,用肩膀撞开身旁的妇人。
那块石头砸在原地,碎石四溅。
众人惊魂未定,却发现巨石又被震得落回原位,刚刚推开的缝隙重新闭合。
林风站在最前,手仍抵着石面,指节泛白。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发抖的手,又抬头看向身后这群人。
个个灰头土脸,伤痕累累,却没人后退。
“再来。”他说。
所有人默默重新站位。
林风深吸一口气,双臂再次贴上巨石。
手掌刚接触石面,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那上面,似乎有极浅的凹槽,排列成某种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