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盘膝坐在地上,双手贴在丹田前,掌心向上。那股从无字碑裂隙中涌出的暖流已经彻底沉入体内,像一口老井里的水,不急不缓地往下渗。他没动,也没睁眼,只是让呼吸跟着心跳走。
一圈又一圈。
奇经八脉像是被重新洗过一遍,原本横冲直撞的雷劲、黑气、五行之力全都安静下来。不是被压住了,而是被同化了。它们现在都带着一点那种温润的气息,像烧红的铁浸进清水里,滋的一声,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脊柱忽然一热。
一股清亮的感觉猛地冲上头顶,他眼皮一跳,睁开了眼。
眼前的世界没变,还是那个破败的山谷,五块石碑歪七扭八地立着,一块裂了缝,金光正从里面一丝丝往外冒。双生躺在不远处,脸色发青,手臂裹着冰层,一动不动。
可他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识海里多了东西。
不是文字,也不是声音,而是一根根线。看不见,却感觉得到。它们从四面八方来,穿过空气,穿过石头,穿过他的身体。有的软,有的硬,有的快,有的慢。他稍微一想,就能分出哪条是水的走势,哪条是火的爆发点,哪条是金属的锋利走向。
系统提示弹了出来:“检测到天地法则共十八条,金之锐、木之生、水之柔、火之暴、土之稳、风之速、雷之怒、山之固、泽之润、寒之凝、热之灼、光之明、暗之隐、声之传、力之重、空之虚、时之缓、命之续……皆可融于剑道。”
紧接着又跳出一行字:“警告:每融合一条法则,寿命减五年。十八条全融,折寿九十年。”
林风看了很久。
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纹还在,颜色也没变。但指甲盖边缘有一点白,像是风吹久了冻出来的。他没说话,把两只手慢慢合拢,再摊开。
“值吗?”他自问了一句。
没人回答。
他回头看了一眼双生。那人还躺着,胸口微微起伏,冰层没裂,毒也没动。刚才那一剑,是他替自己试的错。阵法要的不是聪明,是要有人愿意扛下不该扛的东西。
他想起自己刚穿过来那天,穿着蓝色外卖服,骑着电动车摔在雨里。客户退单,平台扣钱,房东催租。他蹲在楼道口啃冷包子,抬头看见月亮,心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现在他手里有剑,脑子里装着十几个世界的武学,连张三丰的太极剑意都能拆开重练。他走过死人堆,砍翻过魔头,也被人追着跑过三百里。他不是为了活久一点才走到这里的。
是为了能站着,把该砍的人砍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动作不大,但全身筋骨响了一串,像拧紧的弹簧突然松了一下。
天上的云不知什么时候聚起来了。黑压压一层,压得山谷喘不过气。电光在里面游,一闪一闪,照得石碑影子乱晃。
林风仰头看着。
“十八条是吧?”他开口,声音不高,却传得很远,“那就全收了。”
话音落下,他抬起右手,剑从腰间出鞘一半。
不是要动手,是做个姿势。像种地的人扶好锄头,像写字的人握紧笔杆。
他闭上眼,开始引。
第一条是金之锐。
感觉像有根针顺着任脉往上扎,扎到喉咙口就停住,冷冷地杵在那里。他咽了口唾沫,没躲。
第二条是木之生。
一股涨劲从脚底冒上来,小腿肌肉突突跳,像是要长出新肉。他站稳,不动。
第三条是水之柔。
内脏像泡进了温水,血液流动变慢,心跳也跟着拖节奏。他咬牙撑住,不让呼吸乱。
一条接一条往里融。
每进一条,太阳穴就抽一次。
每进一条,骨头缝里就像被刀刮一遍。
到了第十条,他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但他用手撑住了地面,手指抠进焦土里,硬是把身子抬了起来。
第十三条,头发开始变白。
不是一撮,是从两鬓往中间铺开,像雪落在黑布上,越积越多。
第十六条,嘴角渗出血丝。
他抬手擦掉,继续引。
第十七条,耳朵开始流血。
他没管,只盯着头顶那片乌云。
第十八条——命之续。
这是最难的一条。它不像别的法则那样外放或可控,它是关于“活着”的规则。强行融合,等于拿自己的命去碰生命的底线。
林风笑了下。
“我这条命,本来就不该有的。”他说。
他松开所有防御,主动把这条法则拉进心脏。
一瞬间,全身的血都凉了。
心跳停了半拍。
视野黑了一下。
等他重新看清,天上的云已经炸开了。
一道粗得吓人的闪电劈下来,不是落向地面,而是缠上了他的剑。
剑尖还在鞘里,可那股电流顺着金属一路窜上来,沿着手臂钻进肩膀,再冲进大脑。他整个人都在抖,牙齿磕得咯咯响,但手没松。
更多的雷跟着下来。
一道接一道,像绳子一样把他绑在原地。
山谷地面裂开几条缝,烟尘冲天。
五块石碑同时震动,残存的毒雾被电弧当场烧成灰。
林风站在雷中央,白发飞舞,衣袍猎猎。
他慢慢把剑完全拔了出来。
剑身映着天光,照出他现在的样子:眼角有了细纹,皮肤失去光泽,嘴唇发干发白。那是衰老的征兆,是“天人五衰”的开始。
但他眼神亮得吓人。
他举起剑,指向天空。
不是挑衅,也不是求战,是回应。
刹那间,所有落雷调转方向,不再砸向大地,而是绕着他旋转。十八条法则在他周身形成一个无形的圈,金芒、绿光、蓝焰、灰风……各种色彩交织在一起,和雷电融为一体。
剑鸣响了。
不是金属碰撞的声音,更像是某种古老的东西苏醒时的低吼。
他低头看了一眼双生。
那人还在昏睡,脸上结了层薄霜,看不出痛苦,也不知能不能挺过去。
林风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天空。
裂缝虽然合上了,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张无忌的残魂没说谎,十七剑确实不止是招式叠加。它要的是你能触碰到这个世界的根本,然后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定义它。
而现在,他做到了第一步。
他把剑收回鞘中,插在地上。
双腿一软,单膝跪地。
不是撑不住,是需要歇一下。
他喘着气,伸手摸了摸左肩。那里曾经渗出黑气,现在只剩一道焦痕。他用拇指蹭了蹭疤痕,低声说:“下次见面,我不会让你再逃了。”
远处,最后一道雷消失在云层里。
山谷静了下来。
风卷着灰烬打转,一片焦叶擦过他的鞋面,又被吹走。
他坐着没动,手一直按在剑柄上。
天边露出一丝微光,照在他半白的头发上。
他抬起头,眯眼看了看。
然后缓缓站起,一只手扶着剑鞘,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指尖还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