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墨靠在椅背上,方才会议室里的画面一帧帧在脑中回放。
“没想到时先生这么年轻。”虞子墨感慨了一句。
他原以为会是位更年长、更显威压的人物,今天的男人,有点过于年轻了。
“他也就三十来岁吧?他是继承人又不是白手起家,年轻正常啊。”
经纪人佩姐也是第一次见到时先生,也是没想到,这么无足轻重的小会,时先生会参加。所以秦也对他,真的很重要。
“秦也和他好像也没有外面说的那么难听。”
他回想起秦也发言时,时明玺注视她的眼神,那里面除了掌控,真的还有些别的东西。
秦也,也并非全然是被豢养的模样。
坐在副驾的经纪人回过头,脸上带着洞悉的笑意:“你是不是忘了提一件事?”
虞子墨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经纪人啧了一声:“就是她那张脸,是真的……好看。”
她带着点提醒的意味,“你今天看呆了好几次,别以为我没发现。人家正主就在当场,你也不知道收敛点。”
虞子墨闻言,非但没有尴尬,反而坦荡地牵了下嘴角,“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神颜摆在眼前,不多看两眼,是对女娲的失礼。”
秦也好像一团烧得无所顾忌的火,美得张扬跋扈的。
“不过,”虞子墨收敛了神色,“抛开这些不谈。秦也现在的资源,明眼人都看得见。谁跟她搭戏,关注度都不会低。”
“这是个好项目,本子不差,团队也专业。”
“我不管他们背后是怎样的关系,那与我无关。”
甚至,在研读剧本时,那些描写江麟与江芙之间充满恨意、痛苦与扭曲爱欲的纠缠戏份,已经在他脑中上演。
他很期待,镜头之下,秦也,能爆发出怎样的能量。
吻戏是角色的,不是演员的,虽然无关风月,却又远比风月更刺激。
剧本定下后,秦也的生活有了明确的目标。
她对着镜子审视自己,这一年玖园的安逸生活,确实让她身上多了些柔软的弧度。
时明玺对此不以为意,他自身保持着严苛的健身习惯,但对秦也,只觉得她这样刚好,摸起来温软舒适。
但秦也清楚,镜头不饶人。
江芙这个角色,前期可以是温暖的,后期历经磨难,挣扎求生,身体状态必然不同。
她需要消瘦,更需要一种经过体力劳作锤炼出的、紧实的线条,尤其是手臂和肩背。
她想起教她攀岩的宋南。
攀岩对塑造肌肉线条很有效。
她不想再以模糊的朋友身份占用对方时间,正式联系了宋南,提出按课时付费,请他系统指导。
宋南正好也是三个月后到瑞士训练,这段时间算是有空。
筹备期通常需要两到三个月。
秦也觉得,这段时间足够她打下基础,练出一点漂亮的肌肉轮廓了。
她重新投入规律的训练,饮食也严格控制。
然而,就在进组日期临近时,身体却出现了一些反常。
莫名的困倦感时常袭来,胃口反而比之前更好。
她只当是运动量增大导致的疲劳,并未深想。
直到进组前一周,助理来她住的地方帮她整理行李,顺便补充日用品时,在卫生间里随口问了一句。
“小也,你上个月的卫生巾好像没动?你这个月是不是还没来?”
秦也正在叠衣服的手顿了一下。
“可能最近训练比较多,推迟了。”她没敢说。
加上这段时间身体的异常,助理的话让她切实地紧张起来。
她没有声张,也没有去龙西市内的医院。
第二天,她自己开车驶上了高速公路。
她开了七十多公里,到了邻近的城市,找了一家看起来普通的公立医院。
挂号,排队,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里等待。
当护士叫到她的名字,递给她那张薄薄的化验单时,她满心都是无语。
时先生没提过这方面的事情,秦也就自己在偷偷吃长效地避孕药,但是这段时间训练,时明玺经常出差,那方面不多,她也偷懒停过药。
尿妊娠试验:阳性。
后面跟着一个清晰的“+”号。
她……怀孕了。
心里没有半分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只觉得茫然,她才刚大学毕业,她才22岁。
一个孩子完全不在她对自己未来的任何设想里。
她和时先生之间,这一年来亲密得如同连体,拥抱,亲吻,分享体温,说尽了腻歪的情话。
却从不谈将来。
她拥有的只是玖园的方寸之地,他时而温柔时而霸道的占有。
这个机会她等了一年,满意的剧本满意的团队满意的演员。
她不能,也绝不允许任何事情毁掉它。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她返回诊室,对医生说了自己的决定。
医生的脸色瞬间淡了下去,公事公办地开了药流的药物,语调平板地交代着用法用量,注意事项。
“想清楚,药流也有风险,弄不干净要清宫。”
她揣着那一小袋药,自己像是在贩毒似的。
回到家里,她没有开灯,靠着沙发滑坐在地毯上,将那袋药紧紧攥在手心。
脑子里乱糟糟的,闪过时明玺的脸,他深邃难辨的眼睛。
她真的想清楚了吗?
这个孩子的去留更像是对他们之间那笔糊涂账的一次单方面清算。
一种后知后觉的惧怕,她自己很少做这么大的决定。
手机只是震动起来,就吓得她浑身一激灵。
她摸索着拿起手机,屏幕的光亮在黑暗中刺得她眼睛发疼。
看清时间,她才惊觉,自己竟然在这里呆坐了两个多小时。
时明玺打来电话。
她努力地平稳住了情绪,接了起来,心中已经想好了敷衍的台词。
“秦也。”
她只是听他忍着巨大的怒意叫自己名字,时先生什么都还没说,她就知道完了。
他知道了。
他怎么知道的?
但她来不及细想,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砸了过来,一句比一句重,砸得她晕头转向。
“你长本事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敢瞒着我?”
“刚查出怀孕就开了药?秦也,你是什么意思?”
“那是你一个人的孩子吗?”
“我说过不许你怀孕吗?我他妈什么时候做过措施!”
“你敢动我的儿子试试!”
最后一句几乎是低吼出来的,时先生这么冷静的人发飙了,她还是第一次见。
秦也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多说多错,但是听起来时先生想要这个孩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剩下沉重压抑的呼吸声,然后,他撂下最后一句。
“我在机场。三个小时后到家。”
“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