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占地广阔,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却总透着一股冷清。
弈星被安置在一处僻静雅致的客院,窗外正对着一片竹林,夜风拂过,沙沙作响,让他稍稍缓解了些许身处异乡的陌生感。
他自幼在苗疆长大,跟随师父学习星象巫蛊,心思单纯。
此次前来长安,除了交流学习,师父还交给他一个秘密任务——探查长安龙气异动的根源。
而这位国师明世隐,无疑是关键中的关键。
住进国师府的次日,明世隐便在自己的占星殿接见了弈星。
殿内空旷,穹顶绘着周天星辰图,地面则是一个巨大的阴阳太极阵。
明世隐站在阵眼之中,周身环绕着淡淡的灵力光晕,那朵诡异的牡丹法器悬浮在他身侧,缓缓旋转。
“听闻苗疆观星,注重星辰与自然万物的感应,与中原紫微斗数颇有不同。”明世隐示意弈星走近,“可能为我演示一番?”
弈星收敛心神,从随身携带的布袋中取出几枚颜色各异、打磨光滑的石头,上面刻画着古老的星辰符号。
他屏息凝神,指尖泛起微光,轻轻拂过石面,随后将石头撒落在身前的地板上。
石头落定,形成一幅看似杂乱,实则内含玄机的图案。弈星凝视着图案,轻声解读:“昨夜有客星犯帝座,虽光芒微弱,但轨迹刁钻,恐对长安安稳有扰。”
明世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少年确有天赋,仅凭几颗蕴含星辰之力的石子,便能推算出他昨夜观测到的星象异动,且解读角度新颖。
“不错。”明世隐走到他身边,垂眸看着地上的石子,“但客星虽扰,其力不足惧。真正可虑的,是隐在客星之后,那搅动星轨的……手。”
他的声音很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拂过弈星的耳畔。
弈星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抬头,正好撞进明世隐那双深邃的紫眸中。那里面仿佛有漩涡,要将人的魂魄吸进去。
“星儿可知,”明世隐忽然换了一个更亲近的称呼,指尖虚点着石子图案中的某一处,“这里,代表什么?”
弈星顺着他的指尖看去,那是图案中一颗不起眼的辅星,位置却恰好连接着客星与主星。“是……变数?”他不太确定地回答。
“是生机,也是劫数。”明世隐的声音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悠远,“就如同棋局,一子落定,可搅动全局。星儿,你便是这局中的变数。”
弈星怔住了。他不太明白明世隐话中的深意,但“变数”二字,却让他心头莫名一紧。
他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而执网之人,正是眼前这位高深莫测的国师。
接下来的日子,弈星便在国师府住了下来。
明世隐似乎对他极有兴趣,不仅亲自指导他中原的星象算法,还与他探讨各种卜筮原理。
弈星发现,明世隐的学识渊博得可怕,无论他提出多么刁钻的问题,对方总能给出精辟的见解,有时甚至能引发出他新的思路。
除了星象,明世隐还教弈星下棋——围棋。
第一次在明世隐的书房对弈时,弈星还有些拘谨。他对于这种需要极大耐心和算计的游戏并不十分擅长。明世隐执白子,他执黑子。
明世隐的下棋风格如同他为人,布局精妙,步步为营,看似闲庭信步,实则杀机暗藏。弈星很快便被逼得手忙脚乱,额角渗出了细汗。
“下棋,如同卜卦,观的是大势,算的是人心。”明世隐拈着一枚白玉棋子,并未落下,只是看着棋局,语气平淡,“星儿,你太过注重局部得失,却忘了全局的脉络。”
他伸出手,指尖点在棋盘的一个空位上:“这里,看似无关紧要,若能落子,十步之后,可断我一条大龙。”
弈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凝神思索片刻,眼睛猛地一亮。果然如此!他之前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位置的重要性。
“国师大人棋艺高超,弈星佩服。”他由衷地说道。
明世隐看着他恍然大悟的模样,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似乎染上了一丝极淡的笑意:“无妨,你还小,慢慢学。”
他的一句“你还小”,让弈星莫名有些气闷。
他虽年纪小,但在苗疆也是备受尊敬的小法师了。然而在明世隐面前,他确实感觉自己像个需要引导的学生。
除了学习,明世隐在生活上也对弈星照顾有加。
知道他喜好清净,便吩咐下人不得随意打扰他的院落;知道他吃不惯长安过于精致的菜肴,便特意寻了一位擅长烹饪南方菜系的厨子;甚至在他因思念家乡而对着月亮发呆时,明世隐会无声地出现在他身边,陪他静立片刻,或是递上一杯温热的、带着花香的清茶。
这种细致入微的关怀,如同春雨,润物无声。弈星心中的警惕渐渐被依赖和亲近所取代。他开始习惯国师府的生活,习惯身边有明世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