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
又是“一般”！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带着绝对零度寒气的冰锥，瞬间穿透了昂贵的西装面料，刺穿了徐晋城刚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的心理防线！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咯噔”一下骤停，然后又疯狂加速跳动的声音。
血液“嗡”地一声，不受控制地全部涌上了头顶，脸颊、耳朵瞬间变得火辣辣的，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化妆师刚刚精心遮盖住的细微瑕疵，在这突如其来的气血上涌下，恐怕又要原形毕露。
沈皓明却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扔下了一颗怎样的精神炸弹，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无视了徐晋城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和瞬间僵硬的肢体，迅速转回头，又对许妍换上了一副堪称“舔狗”的专属姿态。
他微微俯身，凑近许妍，压低声音，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讨好和急切：“妍妍，你看我最近表现怎么样？我可是推掉了重要的会议专程过来给你加油的。我们……我们复婚吧，好不好？你知道的，我心里一直有你，而且，你知道的......我跟某些临场表现‘一般’的人不一样，我……我不一般……”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深情表白，恳求复合。但结合刚才他对徐晋城的“一般”暴击，以及此刻特意加重的“不一般”三个字，怎么听都像是在徐晋城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潇洒地撒了一把海盐，顺便还风骚地秀了一波自己的优越感和存在感。
“轰——！”
徐晋城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快被那股直冲云霄的无名火给顶开了！一股混合着屈辱、愤怒、憋闷的邪火，在他胸腔里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爆炸！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因为极度用力而深深嵌入了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但这疼痛反而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点，没有立刻跳起来对着沈皓明那张欠揍的脸挥过去。
内心早已是咆哮的火山熔岩：
“沈皓明，你懂个屁！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一般了？！”
“老子那天是状态不好！是中了李恩菲那个死丫头的奸计！”
“什么狗屁不心动挑战！那根本就是欢乐谷复仇者联盟特别篇！全是跳楼机、过山车、大摆锤那种能把人胆汁都甩出来的项目！玩了一整天，是个铁打的汉子也得腿软！老子是透支了！透支懂吗？！跟老子行不行！跟老子一般不一般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们这些凡人！根本不懂老子的付出与牺牲！老子是为了艺术！为了节目效果！（虽然效果完全跑偏了）”
无数的辩解、怒吼、控诉在他的脑海里翻江倒海，如同弹幕般疯狂刷屏。
他多么想抓住沈皓明的衣领，把这些真相声嘶力竭地吼出来，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冤屈！
但……他能吗？
他不能。
先不说动手的后果，单是把这些理由说出口，本身就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那么的……像在找借口。
尤其是在沈皓明这种看似风度翩翩、实则阴阳怪气的对手面前，任何解释都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狼狈和“一般”。
极度的愤怒与难以言说的憋屈交织在一起，堵住了他的喉咙。那满腔的悲愤，到了嘴边，却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失控，变成了一声轻微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带着明显颤音和委屈的自言自语：
“我……我那天真的……状态不好……”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完蛋，这下连声音都透着一股“一般”的虚弱感。
正在给他整理最后发型碎发的化妆师小姐姐，似乎听到了点动静，停下了手中精致的动作，疑惑地侧过头，轻声问道：“徐老师，您刚刚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
这一问，如同兜头一盆冷水，让徐晋城瞬间从那种悲愤交加的失控状态中惊醒过来。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失态！在这么多工作人员面前，如果真把那些话喊出来，或者表现出过激的情绪，那明天热搜估计就不是“一般”了，得是“徐晋城直播前崩溃，疑似被‘一般’梗逼疯”！
不行！绝对不行！
徐晋城赶紧强行压下胸腔里还在翻腾的怒火和委屈，脸部肌肉僵硬地调动起来，挤出一个堪比石膏像开裂般、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慌乱地朝着化妆师小姐姐摆手解释：
“啊？没……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他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试图用音量掩饰心虚，“我是说……是说今天的灯光效果！嗯，对！灯光！这环形灯打起来……挺、挺不一般的！哈哈，哈哈哈……”
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强行解释，加上那副窘迫得恨不得用脚趾头抠出三室一厅的表情，以及那干涩尴尬的笑声，顿时引得化妆间里其他正在忙碌或假装忙碌的工作人员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
虽然大家都很专业地尽量低着头，但那此起彼伏的“噗嗤”声和微微耸动的肩膀，已经说明了一切。
徐晋城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了。他恨不得当场化身透明人，或者地上能立刻裂开一条缝让他钻进去，永远不要再出来面对这残酷的世界。
他在心里已经把沈皓明和李恩菲这两个罪魁祸首拖出来，用脑海中的小皮鞭反复鞭挞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而沈皓明，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日常的、无足轻重的社交互动，继续旁若无人地围着许妍献殷勤，那副“我不一般”的优越感几乎要凝成实质。
许妍至始至终表情平静，专心看着直播流程稿，似乎对身边两个男人之间无形的刀光剑影毫无所觉，又或许，是早已习惯。
化妆间的气氛，变得诡异而紧绷，充满了无形的火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由徐晋城单方面贡献的喜剧感。
这时，现场执行导演推门而入，拍了拍手：“各位老师，准备一下，还有十分钟进场！灯光、音响最后确认！”
终极审判的钟声，即将敲响。
徐晋城看着镜子里那个被精心包装过、却依旧难掩眼底一丝仓皇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默念：
“徐晋城，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哆嗦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一般’这个标签，给老子撕下来！”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那套被沈皓明评价为“一般”的西装，努力挺直腰板，朝着那片亮得刺眼的直播舞台走去。
直播正式开始，巨大的环形补光灯亮起，镜头对准了并排坐着的徐晋城和许妍。
许妍依旧是那个气场全开、专业度满分的女王，她流畅地念着开场白，介绍着今天的品牌和主打产品。
而徐晋城，虽然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眼神里的那一丝慌乱和偶尔卡壳的台词，还是被眼尖的网友捕捉到了。
弹幕里立刻开始刷屏：
“城哥今天状态怎么样？一般吗？”
“感觉城哥有点紧张啊，是不是被‘一般’梗吓到了？”
“前夫哥在场外虎视眈眈，城哥压力......一般山大啊！”
“赌一包辣条，城哥今天还会不会出现‘一般’名场面！”
许妍显然也看到了这些弹幕，但她经验老到，非但没有回避，反而巧妙地接住了这个梗。
在介绍一款新式破壁机时，她笑着对徐晋城说：“晋城，听说你最近对‘一般’这个词很有研究？你来试试这款破壁机打出来的豆浆，看看口感‘一般’不‘一般’？”
徐晋城心里一咯噔，知道考验来了。
他硬着头皮接过许妍递来的豆浆，喝了一口。
不得不说，这高端破壁机打出来的豆浆确实细腻香浓。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调动起自己残存的演技和情商，一本正经地评价道：“嗯……这个口感，非常顺滑，豆香浓郁，一点也不‘一般’，可以说是相当出色！”
说完，他还对着镜头努力扯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这番强行“去一般化”的操作，虽然略显生硬，但好歹是接住了梗，直播间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弹幕一片“哈哈哈”和“城哥求生欲满满”。
然而，套路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介绍一款高端智能冰箱时，经典的“砍价剧本”上演了。
品牌方代表裘总报出了一个价格，许妍立刻皱眉，拿出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顿按，然后斩钉截铁地说：“裘总，这个价格对我们直播间的家人们没有诚意！我知道这款冰箱性能卓越，但今天必须给到真正的福利价！”
裘总一脸为难：“许小姐，这已经是我们能给出的最低折扣了，再低我们就要亏本了！”
许妍气场全开，直接把计算器屏幕怼到镜头前：“我不管！今天这个价格，必须按我说的来！不然我就不推了！家人们，你们说是不是？”
她成功带动了直播间观众的情绪，弹幕纷纷刷起“支持妍姐！”“降价！”
裘总“被迫”做出痛苦状，咬牙道：“行！许小姐，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为了感谢直播间家人的支持，我再降500！这是底线了！”
这时，按照剧本，徐晋城应该在一旁帮腔，烘托气氛。
可他大概是“一般”后遗症太严重，生怕自己说错话，反应慢了一拍，只是干巴巴地附和了一句：“啊……对，这个价格……挺不错的。”
许妍和裘总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许妍立刻把话头接回来，开始渲染冰箱的保鲜科技、大容量、智能操控等卖点，语速飞快，逻辑清晰，再次掌控了全场。
而徐晋城，则像个漂亮的背景板，偶尔被cue到，就机械地点头称是，存在感一度弱到让网友调侃：“城哥是不是被静音了？”“感觉城哥的灵魂还在和鲱鱼罐头搏斗。”
中场休息时，后台发生了更戏剧性的一幕。
沈皓明看着直播数据，又看到弹幕里偶尔飘过对他这个“前夫哥”的讨论，心里那股醋意和表现欲又上来了。
他直接找到负责人，要求以“神秘嘉宾”的身份空降直播间，美其名曰“为品牌助力”，实则就是想近距离盯着徐晋城，顺便在许妍面前刷存在感。
于是，下半场直播，画面就变成了徐晋城、许妍和沈皓明三人同框。
沈皓明不愧是豪门出身，虽然目的不纯，但言谈举止倒是得体，对产品也能说出个一二三，甚至还主动和徐晋城互动，只是那眼神里的较量，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
最绝的是，在推广一款空气炸锅时，许妍现场制作炸鸡翅。香气弥漫开来，沈皓明很自然地拿起一个吹了吹，递到许妍嘴边，柔声说：“妍妍，忙了这么久，先吃点东西垫垫。”
许妍愣了一下，出于礼貌，微微张嘴接过。
这一幕，瞬间点燃了cp粉和吃瓜群众的热情：
“哇！前夫哥好贴心！”
“这是要复合的节奏？”
“城哥快看！有人偷家！”
“修罗场！我爱看！”
徐晋城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虽然和许妍没有什么，但莫名的有一些不爽感。
但他又不能发作，只能默默拿起一个鸡翅，狠狠地咬了一口，仿佛在咀嚼某种名为“郁闷”的情绪。
这真实且带着点小委屈的反应，反而意外地让一些观众觉得他有点可爱，弹幕开始出现“心疼城哥”、“城哥不哭”的声音。
直播接近尾声，到了最重要的冲销量环节。
许妍使出了浑身解数，讲解、演示、互动、抽奖，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
而沈皓明，为了证明自己“不一般”，更是开启了“榜一大哥”模式，疯狂下单，各种家电成批地买，还不断在评论区刷礼物，引得直播间热度持续飙升。
徐晋城也不甘示弱，虽然财力可能比不上沈家，但也拿出了包租公的底气，跟着下单，努力营造“我也很壕”的形象。
两人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倒是便宜了品牌方，销售额节节攀升。
最终，这场一波三折、充满意外和戏剧性的直播，以远超预期的销售额圆满落幕。
直播结束后，后台数据一片飘红。
许妍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疲惫但满意的笑容。
沈皓明立刻凑上前去献殷勤，递水递毛巾。
徐晋城则独自走到角落，看着手机上依然在刷屏的“一般”梗和直播回放里自己时而窘迫、时而强装镇定的样子，心情复杂。
这时，李恩菲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姐夫！可以啊！虽然过程有点……嗯……曲折，但结果很棒啊！你看，话题度多高！你这‘一般’的人设，反而让你更接地气，更有观众缘了！”
徐晋城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谢谢你了！这种观众缘，我不要也罢！”
李恩菲眨眨眼：“别这么说嘛！你看，连沈皓明那个家伙都跑来给你增加热度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徐晋城，就算‘一般’，也是顶流级别的‘一般’！”
徐晋城：“……”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虽然“一般”的标签短期内是甩不掉了，但经过这场直播，徐晋城似乎也悟到了一点：
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有时候，真实的窘迫和无奈的吐槽，或许比精心营造的完美人设，更能打动人心。
只是，下一次直播，他打死也不要再和什么黑暗料理、或者沈皓明这种“前夫哥”同框了！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帅气的、稍微有点钱的普通包租公，怎么就这么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