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主只有一个儿子？”
凌绡说完这句话之后，萧瑾微顿了一下，她想起夜晚那鬼口中不停念叨的：
“小姐。”
对方一直在找小姐。
她生前不知是府中哪个小姐身边的丫头。
凌绡看了褚翊一眼，对方很快明白她的意思。
他模样姣好，再加上是个散财童子，相信府中有不少人会给他透露些信息。
没过多久，褚翊就回来了。
他三言两句把如今穆府中的情况说了清楚。
穆家是洛安首富，家大业大。
穆家主尚未娶妻时，身边就不缺通房丫鬟，只不过因为“规矩”所以那些丫头不被允许生下孩子，直到他将门当户对的赵娘子娶回家之后。
穆天祥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穆家嫡长子。
除此之外，他有三房小妾，当穆天祥出生后，几房小妾又相继为他生下孩子。
如今穆家主，共有三女两子。
赵娘子在生下穆天祥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因此她膝下就穆天祥这一个孩子，对于自己唯一的这个儿子，赵娘子可以称得上是溺爱。
作为穆府的嫡长子，穆天祥不仅在洛安城横着走，就是在穆府中，他也是横行霸道。
对于其他妾室所生下的孩子，赵娘子虽谈不上多么厌恶，但也都视若空气。
妾算不得人的，就是个东西，随意打杀发卖，她身为当家主母自不会跟个玩意儿计较。
自知身份低下，妾室们畏惧赵娘子，平时在府中小心翼翼地生活，不会主动去找她不痛快，因此赵娘子在穆府里的日子也算舒心。
只除了一件事。
某天夜里，穆家主醉酒后强行与府中的一个丫鬟发生了关系。
虽说事后被强行灌下避子汤，但那丫鬟还是有了身孕。
她是赵娘子的贴身丫鬟，即便赵娘子心中再不爽利，两人之间还是有些情分在，赵娘子没有为难她，让对方成功生下一个女儿。
只是生下孩子没多久，那丫鬟便因病去世了。
因为对孩子的生母没有什么感情，穆家主对这个意外来到世上的孩子自然算不上多喜爱，任由她在府中自生自灭。
他不知道那孩子的样子，性格，甚至连名字都得旁人提醒才能想起来。
直到那孩子长到十四岁，穆家主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她的父亲了。
“春儿也大了，是时候给她寻门好亲事了。”穆家主抚着胡须，笑盈盈道。
好亲事，什么是好亲事？
等穆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亲事已经定下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穆家主万万没想到，在后院安分了十多年的女儿，突然疯癫如泼妇。
“我不要结婚！”
“这婚谁爱结谁结！”
“反正我不结！”
身边的婆子丫鬟都在劝：“小姐，这是门好亲事啊。”
“对方是陈家的嫡长子，才不过而立之年。”
穆家小姐却大惊失色：“而立之年？！那不就是30岁了，这么老，我才不要！”
那婆子安抚道：“陈家您知道吗？”
穆春不知道什么陈家李家，她才十四岁，怎么能结婚呢。
她听得稀里糊涂，四周杂乱的声音不停地往她耳朵里钻，她终于听明白了。
陈家有钱，比穆家还有钱，她嫁过去叫做高嫁！
她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嘁，她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能嫁给陈家嫡长子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竟然还挑挑拣拣！”
“哈哈，丫鬟生的孩子，就是丫鬟命。”
“她既没有大小姐知书达理，也没有二小姐倾国倾城，听说前些日子还有好些嬷嬷来教她礼数呢。”
“你是没听到那声音，跟杀猪似的！”
穆春怒极，但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身边没有人能明白她的想法，只除了那几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朋友站在她身边。
“冬蝉，我不想嫁人。”
冬蝉年纪比穆春还要小两岁，她用细细软软的声音道：“那就不嫁了，我们逃出府去！”
夏霜今年已经十六岁，是几个小姑娘里年龄最大、也是懂得最多的，她赶紧摇摇头：“这样不行，我们卖身契还在穆府呢，小姐要是跟我们一起逃跑，都得在街上变成乞丐。”
秋迎跟穆春一般大，也是十四岁，她给穆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叹了一口气：“那怎么办呢。”
她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但什么好办法都没想出来。
没过多久，府里的风声又变了。
他们不再骂穆春不识好歹，不再嗤笑她丫鬟生养上不得台面。
“嗐！我就说怎么会让她嫁过去呢。”
“原来那陈家的少爷，是个瘫子！”
“据说，是算了八字的，说她命硬，能旺夫！”
“怪不得呢……”
婚期临近，府中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穆春似乎也认了命，口中不再整日嚷嚷着我不嫁人，我要回家。
嬷嬷教她规矩礼数，她也不再抗拒。
某天深夜，万籁俱寂之时，偏僻院子里的木门被轻轻打开。
她们换上了轻便的衣裳，怀里只塞了几个值钱的首饰。
她们最终决定，一起逃跑。
穆春回头看了看她们，自信地笑着道：“我不怕变成乞丐，我会算数，还会制造香皂，我还识字，我们总不会沦落到要饭的地步。”
“天下之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穆春时不时嘴里就会出现她们听不懂的话，她们都习惯了，于是就跟往常一样顺着穆春的话说道：“我也不怕，我会些针线活，可以给人缝衣服。”
“我们一直跟着小姐。”
“那我们说好了！”
秋迎穿上穆春的衣服。
夏霜替她引开了夜里巡逻的仆役。
“冬蝉，她们怎么还没来？”穆春脸上有些焦急。
冬蝉道：“小姐，你先出去，我替你回去看看。”
“不行，你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冬蝉道：“没事的小姐，我很快就回来。”
穆春微微皱眉：“那好，你们别忘记我们汇合的地点，我在那里等着你们。”
天很快就亮了。
穆家主大发雷霆，府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三个丫鬟。
一天尚未过完，天边微微泛黄的时候，那企图逃婚的穆小姐就被逮了回来。
家丑不可外扬，府中没有一个人敢议论这件事。
不过自从逃婚被捉回来之后，穆小姐的疯病就突然好了。
不再整天嚷嚷着人人平等，我要回家之类的话。
“我错了，我不该逃婚。”
“我不该任性妄为。”
“我不该，我不该不听话。”
“我错了…”
婚期终于到了。
陈家嫡长子是个瘫子，离不得床。
拜堂时，那个瘦瘦小小的身体被套入沉重的婚服里，手里还抱着一只大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