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凌绡被一道清亮的声音叫回了神。
抬起头，就见一个穿着黑色衣袍的女孩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头发乌浓，皮肤并没有像其他闺中小姐那般是白瓷一样的色泽，而是有些粗粝，宛若泥土一样健康的小麦色。
凌绡瞧着她朝自己走来，但下一秒，女孩竟直直穿过自己的身子。
凌绡愣了一瞬，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变成了半透明。
若说方才的筵宴是冬蝉死后产生的“怨”的具象化——
达官显贵变成了吃人的猛兽，她们是餐桌上的食物，那么现在，眼前的景象，又是谁的“怨”？
凌绡转过头，就见那女孩微微歪着脑袋，双手叉腰，跟她面前那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讲话。
“你今年多大了。”
细若蚊蝇的声音飘到凌绡耳边：“奴婢今年已满十二。”
“哦！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奴婢前些日子才入的府。”
小丫鬟身体止不住的抖，女孩看出对方是在怕她。
下一秒，就听那黑衣女孩咯咯直笑：“你怕我？”
听她那语气，仿佛很神气似的。
“奴婢不敢！”
整个城里的人都知道陈家的儿媳是个疯子。
她被一两银子买入府中，头一回要伺候的人就是这传闻中疯癫的穆小姐，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别说‘奴婢’了，我不乐意听，之后你就喊‘我’知道吗？”
黑衣女孩又想了想，道：“她们都叫我大少奶奶，太难听了，你就叫我穆春。”
穆春。
凌绡瞳孔微缩，眼前这个身穿黑衣的女孩是穆春。
她跟那传闻中所描述的样子差别很大。
所以，这里就是穆春的怨吗？
小丫鬟吓坏了，心想这穆家小姐果然有些疯癫。
“…奴婢，奴婢不敢！”
穆春猛得一拍手掌，响亮的一声吓得那丫鬟一个激灵，看着对方受惊的样子，穆春笑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可就要罚你了！”
小丫鬟吓得面色惨白。
却见穆春沉吟片刻，开口道：“我罚你读书写字！”
小丫鬟一听，惊惧的神色僵在脸上，她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读书写字，也叫罚吗？
要知道，她之所以被卖入陈府，就是为了给幼弟凑够上学堂的束修。
丫鬟低下头不敢吭声了，她实在摸不透穆小姐究竟在想什么。
没人跟她聊天，穆春也觉得没意思，就自个儿跑到房间里的案桌前，拿起一根炭笔，写写画画。
凌绡看了一眼，走到她身边。
就听女孩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701天了。”
“这是一个从来没有在课本里出现过的年代，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上历史课的时候走神了，所以我不知道这里具体是什么地方。”
“如果有一天我能回家，我一定好好学习，上课不开小差，不跟妈妈顶嘴。”
嘴里还在念叨着，凌绡看到女孩又用炭笔在纸张上画了几个小人。
“我叫穆春，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
“我叫穆春，是天启中学初二三班的学生。”
“我叫穆春，我有爱我的妈妈爸爸，穿越前一天妈妈还答应给我买游戏机，不知道她有没有忘记。”
“我叫穆春，我妈叫穆方舒，我爸叫刘文忠……”
女孩一遍又一遍在纸上写着什么，一会儿把自己逗得乐呵呵直笑，一会儿又一手撑着脑袋，沉默不语。
“我叫穆春，老妈还在等我回去，我一定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这似乎是女孩的每日必备环节，凌绡在桌面上看到她已经写了一摞这样的笔记。
写完日记后穆春把坏情绪丢在一边，又变得活力四射、斗志昂扬了起来。
凌绡看着女孩在房间里伸腰蹬腿，做完热身运动后又做了一套广播体操。
这套广播体操她在通天诀里也学过。
穆春每天的生活三点一线，吃饭写字锻炼身体。
院子里除了她自己，就只有那个瘦小的丫鬟。
或许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吃饭无聊，穆春就拉着小丫鬟跟她一起吃。
刚开始对方还有些不适应，但随着时间流逝，两人朝夕相处，关系也变得亲密起来。
在这期间，凌绡一直在等待诡异的事物出现，可是没有，这里实在是太平静了。
直到有一天，穆春平淡如死水的生活泛起了波澜。
“我来月经了！”
穆春这具身体已经十五岁，在某一天早上，她从床上起来时，突然大叫了一声。
看着染血的裤子，女孩面上却并无羞涩也无恐慌，只是有点好奇。
她叉着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古代也没有卫生巾啊。”
小丫鬟惊讶于穆春的反应，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姐，用，用月事带。”
“哦！”
穆春身体很好，就算是在月事期间，也不会腰酸背痛肚子疼，和以往一样干着她每日都要做的事。
没过几天，原本将她放养的陈家人出现了。
凌绡打起精神，猜测陈家人或许就是此次幻境的关键。
但当凌绡看到他们时，却发现，这些人都是正常的样子。
穆春被带走了。
她八字好，命硬，能旺夫。
在此基础上，如果能为陈家少爷生下一个孩子，更是锦上添花。
先前穆春疯癫，陈家人不会管她，但是现如今，她身上突然多出了一个任务必须完成，他们就不能不管了。
但是陈家人没有想到，穆春身上藏了无数利器。
只差一点，她就要将那床上的陈家少爷给捅死。
“你疯了！”
“真是个疯子！”
被麻绳捆住的穆春面上却毫无惧色，还能笑嘻嘻道：“你们第一天才知道我是疯子啊？”
当穆春的疯病没有威胁到他们时，陈家人自然不会当回事，可现在她已经疯到众人面前，那必须得给她治一治这疯病。
就这样，穆春被关进了柴房。
柴房里黑黢黢，没有一丁点光线能照进来。
里面时不时有老鼠窜过，穆春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被虫子咬了好几个包。
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
柴房里没有一点声音，陈家人怕了，怕这个能旺陈家少爷的女孩死了。
结果刚打开门，一个黑影猛得扑过来，陈家主硬生生挨了一嘴巴，身边的陈夫人也没有幸免。
“疯了！彻底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