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电梯从云禾宴离开,时域能看出柳悦宁的脸色不太好,呆呆的,整个人都在走神,他明白是为了谁,心头有些瑟然,却还是掩不住对她的担心,问“悦宁?你还好吗?”
柳悦宁猛地回神,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没事,我们走吧”
两人上车离开,一路无言,直到车子开到柳悦宁现在住的别墅区外,她道“行了,就到这吧,在这里停,我自己下车进去”
时域抿唇,握紧了方向盘,车子没有听话的停下来,他道“让我送你进去吧,我再送送你,送到家门口,安全些”
他嗓音温和“而且我也想知,你住哪?”
见时域坚持,柳悦宁也不好说什么。
车子就这样开进了别墅区,在柳悦宁的别墅前停下。
“这里吗?”
时域看着车窗外的那栋别墅,柳悦宁看过去“嗯”
别墅小小的,没有清湖别墅那么大,但是一个人住足够了。
柳悦宁解开安全带准备推门下车,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要进去坐坐吗?”
时域弯眉“好啊”
柳悦宁怔了一瞬,然后慢吞吞的下车领着时域进了家门。
可是进了门 ,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家里没有时域穿的拖鞋,柳悦宁有些犯难,余光瞥见时域面不改色正准备脱鞋光脚踩在地上,她连忙制止“不用脱鞋的,直接穿鞋进去吧,地上凉,接地气会感冒的”
时域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被拖得光洁的地板,思考了一秒,还是把鞋脱了下来,他笑“没事,别给你踩脏了,倒时候你还要打扫,难免会累着”
而且他知道她懒,不太爱做家务。
柳悦宁嗓子一堵,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话,进了屋柳悦宁给时域倒了杯水,时域目光在屋里环视了一圈,柳悦宁竟有些局促道“是不是太乱了”
她不爱收拾,又爱乱丢东西,所以家里总是乱糟糟的,以前和秦樾住在一起的时候,有保姆收拾,现在她一个人住了,每天都要去王教授那进修演技忙的要死,所以家里打扫的也不勤。
有时候柳悦宁自己也奇怪,她自己都丢三落四的,可每次看到秦樾把手表脱下来,随意的放在洗手台上时,她就会赶紧给他收起来放好,然后反过来教育他不要丢三落四。
人真是奇怪又双标的动物。
“还好”时域回“乱一点没什么,这样才显得有活人气,只是……”
时域迟疑一瞬,说“和我想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柳悦宁问。
时域说“总感觉布置了的冷清了些”
在他的印象里,柳悦宁很喜欢布置东西,总是要将空地摆的满铛铛的才行,所以他以为,柳悦宁的住地方会布置的很温馨,可惜并不是。
这栋房子有些空旷、冷清。
柳悦宁默了一下,道“是有些冷清,不过这个房子也是暂时住着,所以也没有特别布置,我在华御府买了一套房子,等装修完了,我在搬过去,倒是再好好布置,就不会冷清了”
“是吗?”
时域眉目温和的看着柳悦宁,脑子里想着柳悦宁搬到新家时的场面,总觉得是一件很喜庆,很值得庆祝的事。
他心口有些蠢蠢欲动的情绪,他下意识开口“到时候我去给你帮忙吧,你会愿意让我踏足你的新家吗?”
“……”
看着时域双眸中暗藏的期待,柳悦宁无法拒绝,于是点了点头。
时域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离开。
柳悦宁将他送到门边,看着门前的车子开走了,才关上门。
时域才走了没几分钟,门铃响了,柳悦宁愣一下,以为是时域落了什么东西,看了看时域坐过的沙发什么也没有。
“来了”
柳悦宁快步走到门边,刚打开门,还没看清门外的人是谁,就被那人用力挤了进来,紧接着一个巴掌落在了柳悦宁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火辣辣的疼。
柳悦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的发懵,还没回过神,就又被狠狠地一推,身体一下子撞到身后的鞋柜上,她身上肉少,鞋柜直接撞她骨头发疼。
“你个贱人,狐狸精,终于让我逮到你了,你为什么就是阴魂不散呢?为什么又要来纠缠我儿子,当年给你的十万块钱还不够多嘛”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时母满眼怒火,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冲上来,对着柳悦宁就是一顿撕扯和拳打脚踢。
柳悦宁终于回过神来,她也来不及思考时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只是拧起漂亮的眉头,伸手稳稳的截住了时母再度扬起来准备打她的手,然后嫌恶地狠狠甩开。
时母被柳悦宁甩的身形不稳,身体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你还敢推我?”
时母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柳悦宁。
柳悦宁冷眼看着时母,反呛道“为什么不敢?难不成我要像个木头一样被你欺负吗?”
时母进门的那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以至于柳悦宁现在一侧的脸颊又红又肿,又疼又麻。
柳悦宁缓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时母气笑了“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沈悦宁,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要缠着我儿子不放呢?”
她缠着时域?
柳悦宁蹙眉,时母说“要不是你和时域的绯闻闹得满网都是,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又重新缠上了时域,你到底要做什么!”
时母气的浑身发抖,想到一个月前她看到柳悦宁和时域的绯闻时,打电话质问时域,得到却是一片维护。
时母只觉得怒火中烧又寝食难安,她当初费尽心思的将柳悦宁从时域身边赶走,如今又怎么可能让她再重新回到时域身边?
像柳悦宁这样无头无脑的女人根本配不上时域。
当初配不上,现在也一样配不上。
她能将柳悦宁从时域身边赶走一次,就能赶走第二次。
于是时母没告诉人独自一个人飞来了京城,也没去见时域,而是花钱请人跟着时域,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柳悦宁住在哪里,但是她知道只要跟着时域,就能一定能找到柳悦宁。
果不其然,蹲了半个月,终于让她逮到了。
想到两人下车一起进屋的画面,时母气愤的又扑了上来,整个人张牙舞爪的像个泼妇。
见时母又扑上来,柳悦宁心里一惊,来不及躲开,只能伸手和时母抵抗起来,时母的力气极大,握着柳悦宁的胳膊,指甲深深的陷进她的肉里,疼的柳悦宁倒吸一口冷气,怎么推都推不开时母。
“你放手,你个疯子!”柳悦宁咬牙,一字一句“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说我没有缠着时域,你也别再我这发疯”
“哈!你没缠着他?没缠着你们会被拍到?没缠着他,今天你们会一起过生日?”时母道“几年前你拖累着他,让他不想去留学,几年后,你还要拖累他吗?就因为你,时域头一回上了花边新闻,沈悦宁,你就是时域的克星!”
柳悦宁因着这句话微微失神,一不留神便被时母推倒在地,这下不仅脸疼、后背疼,连屁股也开始疼了。
时母冷眼看着柳悦宁跌倒在地,说“沈悦宁 ,你是没有别的男人了吗?为什么非要缠着时域不放?为什么非要霍霍他”
“早知道你现在还会跟时域纠缠不清,我当初就不应该给你那十万块钱,就应该让你妈得癌死掉算了”
“你闭嘴!”
柳悦宁本来心里就窝着火,一听到时母的这番话,太阳穴一跳,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她脸色骤变,揪着时母的衣领,把她推到鞋柜上按着,一只手的小臂横在时母的脖子前。
“阿姨,你不会以为我是个软柿子吧?任由你欺负?”
柳悦宁眸色发冷,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阴冷神色,她道“我不还手,是因为我敬你是时域的母亲,所以再生气也忍着,可是你不该拿我妈说事的!”
陈秀是柳悦宁的逆鳞。
她有多害怕陈秀死,就有多在乎她。
时母第一次见柳悦宁这么狠厉的样子,一下子怔住,柳悦宁尚且存着一点理智,说“不管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是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把当年的事告诉时域,当年的事情时域还不知道,你也不想我把当年你逼我离开他的事情,捅到他面前吧?”
时母脸色一变“你威胁我?”
“是,又怎样呢?我就是威胁你”柳悦宁勾唇,却不带一丝笑意,她的一双眼紧盯着时母的眼睛,锐利像是刀锋,声音发寒“当年你让我离开时域的聊天记录我都好好的保存着呢,所以你最好别逼我把这些记录发给时域,你说时域看到了会怎么样呢?”
听见柳悦宁这么嚣张的话,时母气疯了,她看着眼前的柳悦宁,眉眼带着几分薄怒和寒霜,哪有当年跪下来求她的狼狈和可怜样。
时母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现在是大明星,有骨气了,所以敢威胁我,可是当初没有我,你以为你会有今天?当初没有我给你那十万块钱,你以为你妈现在还能活?”
听到时母提当年的事,柳悦宁嘲笑,眼尾带着湿意“所以呢?你是要让我感谢你吗?感谢你在我走投无路,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用我妈得性命来逼我和时域分手?感谢你答应给我二十万,却临时反悔只给我十万,看着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你?”
只要想起当初她为了给陈秀凑医药费,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去卑微的乞求别人的艰难日子,她就忍不住的哽咽。
那段日子太难,也太痛苦,一面是患癌的陈秀,一面是被逼着和时域分手,所以柳悦宁从不愿意回想。
“不过你说的也对,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今天”
若不是当初时母反悔,她当年也不会求到秦樾面前,然后和他在一起,可以说是时母推着她走向秦樾的。
“可是我欠你的也已经还清了,我不仅按照你的意思和时域分手了,后面我也没有联系过他,甚至你当初给我的那十万块钱,我也加倍还给你了?不是吗?”
当初她赚了钱,做的第一件事,除了给陈秀买大房子外,就是把当初时母给的十万给还了,当初时母反悔没给她的二十万,她加倍还给她。
就是心里堵着一口气,想要让她看看,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任她拿捏的柳悦宁了。
“所以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谴责我!我早就不欠你了!你说我缠着时域,不过是你的主观臆想而已,我是和时域又有联系了,可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我和他之间所有的感情和缘分也早就被你拆的一干二净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时母被柳悦宁的这番话给吼懵了,随即反应过来,道“只要你在他身边,我就永远不放心!你以为你说和时域清白,你对他没感情,我就会放心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当初你和时域在一起,就是想搭着他上一个好大学,现在呢?又是为了什么?”时母讥笑,言语字字恶毒“是因为你被陆家的那个太子爷甩了,所以豪门梦落空,转头看见时域,想要重新扒上他,过上好生活是不是?”
“沈悦宁我告诉你,你配不上时域,当年配不上,现在更配不上,像你这样在娱乐圈大杂缸里生活的女人早就被玩烂了”
柳悦宁忍无可忍,眼见两人又要扭打在一起,却听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两人同时向门边看去。
只见原本虚掩着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原本早已离去的时域,不知道为什么又返了回来,就这样站在门口,浑身僵硬,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时域”
看见时域出现,柳悦宁和时母都愣住了,时域缓缓抬头朝她们看了过来,动作缓慢又生硬,像是一个坏了的机器。
他的脸色惨白,眼眶泛着红,一双清明温和的双眸此刻怔然又绝望。
空气在这一瞬变得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就连柳悦宁压着时母的手都松懈了下来。
“时域……”
时母最先反应过来,她神色慌张想要解释。
时域率先打断了她的话,他嘴唇蠕动,声音低沉沙哑的可怕,像是被砂纸反复磨过一样,带着无法压抑的轻颤“妈,她说的是真的吗?”
“当年不是她不要我了,是你逼着她离开的?”
时域的嗓音生涩,说的艰难,似乎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是你用十万块钱逼着她离开的?”
时域望着时母,目光破碎,瞳孔中光彩尽失,只剩下空洞洞的黑,看的时母害怕,心没由来的一颤
“时域,不是这样的,你听我……”
时母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说什么,怎么去解释,又该怎么去否认。
“你只需告诉我”时域骤然提高了声音,再度打断了时母的话,他的呼吸颤抖,双手用力的攥成拳,克制着自己心头翻滚的情绪,可身体还是忍不住的轻颤,眼眶愈发的红“是与不是”
“……”
时母知道逃不过了,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失态的时域,白着一张脸,用尽所有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一瞬间像是有一道雷劈在时域身上,他几乎呼吸一滞,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身体控制不住的打着颤,连同着牙冠也在颤栗。
“时域……”
柳悦宁无措的看着时域,她没想到时域会突然去而复返,也没想到时域会站在门外,把她和时母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她只是吓唬时母,当年的事情,她没想过要让时域知道真相。
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大家都回不到过去了。
时域循声柳悦宁声音,将目光落在柳悦宁的脸上,他几乎是惨然一笑,眼眶红的掉下一滴泪来
他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时域面色痛苦,心脏处传来的钝痛,疼的几乎让他直不起腰,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反反复复的念叨“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多痛苦啊?”
“为什么?”
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听着时域一声声泣血的质问,柳悦宁不知怎的,喉头鼻尖跟着一涩,眼眶也开始发酸起来。
“我……”
柳悦宁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他?
实在是当时她太需要钱了,所以舍弃他是她唯一的选择,她拿了时母的钱,合该守口如瓶。
而且他那么好,怎么可以为她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他还有那么广阔的天地和前途等着他去开辟,她不想自私。
时母有句话说的很对,当初的她一直在拖累时域。
如今隐瞒的真相被揭开,柳悦宁无可辩驳,唯有一句“对不起”
眼泪猝然柳悦宁的眼眶里掉了下来,回想过往,她只觉得心头发酸,她哽咽“时域,对不起”
当初骗了你。
“对不起的人是我!”听到柳悦宁的道歉,时域痛苦的摇头“是我对不起你才对”
他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留她一个人那么痛苦,被刁难,被他的母亲磋磨了尊严。
心中巨大痛苦和心疼几乎要将时域吞噬,他身形踉跄,呼吸变得格外急促,嘴里却依旧反复的念叨着“悦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三个字,沉重的砸在柳悦宁的心上。
柳悦宁鼻子越发的酸,她哭着摇头“你没有错,你不该道歉的”
时域却仿佛听不见,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像是缺氧了一样,脸色也由白转青,下一秒,他整个人毫无征兆的,浑身僵硬的倒在了地上。
“时域!”
柳悦宁和时母都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查看时域的情况,时母心里慌得不行,一时失了分寸,也不知道该干嘛。
柳悦宁脑子也乱糟糟的,她起身踉跄的跑回客厅,拿起手机哆哆嗦嗦的拨到了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