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第二天一早走进办公室,脚步比平时稳了不少。他没像往常那样直奔工位,而是绕了个远路,从茶水间门口斜插过去,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老赵的座位。
那人正低头翻文件,眉头皱得像揉成一团的废纸,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什么,估计又在背地里给自己编排新罪名。老夫子嘴角轻轻一扬,没出声,径直走到复印机前,把手里那叠资料放上去,按了启动键。
“咔哒、咔哒”几声,机器开始吐纸。
老赵听见动静,抬头瞥了一眼,见是老夫子,眼神立刻冷了几分。“哟,这么早来抢机器?昨晚睡公司了?”
“没,回家睡的。”老夫子头也不抬,“就是梦到你今早要用这台复印机,怕你等太久,提前帮你预热。”
老赵一愣,没听懂这话是讽刺还是玩笑,索性哼了一声,没接腔。
老夫子却不急着走,一边整理复印件,一边随口问:“赵哥,这台能用吧?不会突然卡纸罢工吧?”
“你要用就用,不用户口本都给你。”老赵翻白眼,“我还指望它帮我印举报材料呢。”
“那正好。”老夫子笑眯眯地点头,“要是真写材料,记得标清楚时间,别写错了日期被人反咬一口。”
他说完,合上复印机盖子,转身离开,步伐不紧不慢,但每一步都踩得格外踏实。
刚回到工位坐下,他就悄悄闭了下眼,手指在桌角轻敲三下——和昨天电梯里触发预知的节奏一模一样。
太阳穴微微发胀,像是有人在里面轻轻拧螺丝。
眼前黑了一下。
画面来了。
清晰得像高清直播回放——
明天上午十点零五分,老赵站在主管办公室窗边,手里举着平板,神情严肃:“您看,原始数据这里明显被改过,操作时间对不上。我怀疑是老夫子擅自调整,想掩盖进度滞后的问题。”
主管皱眉:“有证据吗?”
“有截图。”老赵点击屏幕,“而且他最近行为异常,天天加班,明显心虚。”
画面戛然而止。
老夫子睁开眼,呼吸平稳,手指却在桌面上多敲了一下,像是确认节拍有没有乱。
“行,再来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集中精神,默念:“明天他会找谁串供?”
脑袋又是一阵胀感,但这次画面没出来,只有一闪而过的模糊人影,看不清脸。
他缓缓呼气,睁开眼,没恼,反而笑了。
“能主动调,也能控制强度。不是随机抽风,是我能说了算。”
他打开电脑,登录系统,调出项目后台日志,一条条核对操作记录。每条修改都有时间戳,每次上传都有Ip留痕,连哪天半夜三点他顺手修了个错别字都被记了下来。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低声说,“不是我怕查,是你想栽赃。”
他顺手点开打印预览,把关键页面设为pdF,另存了一份到加密文件夹,再拷进U盘,塞进抽屉锁好。
做完这些,他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起身拿起保温杯,慢悠悠朝茶水间走去。
走廊上碰见几个同事,他点头打招呼,语气自然:“今天水费交了吗?听说物业要抽查用水量。”
对方一愣:“关我们什么事?”
“也是。”老夫子笑笑,“我就随口一提,反正没偷水的人不怕查。”
到了茶水间,老赵果然在泡咖啡,动作慢条斯理,像是故意摆出一副从容姿态。
老夫子走过去,拧开水龙头接水,一边吹着杯口热气,一边闲聊:“听说审计组下周要来?”
老赵手一顿,咖啡粉洒了一点在台面上。“谁说的?”
“外面传的。”老夫子抿了一口,“说是重点查数据篡改和考勤造假,尤其是临时突击的那种。”
“呵。”老赵冷笑,“有些人自己手脚不干净,才总把审计挂嘴边。”
“确实。”老夫子点头,“心里没鬼的,谁在乎查不查?”
他顿了顿,看着老赵把咖啡杯端起来,吹了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
“不过啊,现在系统都联网,改个数字就跟在墙上写字一样,擦不掉。”
“那是对蠢人来说。”老赵嗤笑,“聪明人知道怎么留痕不留证据。”
“哦?”老夫子挑眉,“那你说,要是有人提前备份了原始文件,还能算聪明吗?”
老赵猛地抬头,盯住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老夫子笑了笑,“就是觉得,做事留一手挺好。比如我,连上周五中午吃了啥韭菜饺子都记得清清楚楚,万一哪天有人说我胃出血住院,我也好拿饭盒当证物。”
老赵脸色变了变,没再说话,端起杯子快步走了。
老夫子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这才慢悠悠拧紧杯盖,转身回工位。
坐下后,他没开电脑,反而从包里摸出一个小本子,翻开一页,写下几行字:
“预知可触发,需专注;
画面时间精确至分钟;
内容与目标人物近期行动强相关;
无法强行获取未发生细节(如串供对象);
能力受情绪影响较小,冷静时更稳定。”
写完,他合上本子,在封皮上画了个笑脸。
下午两点,阳光斜照进办公室,落在他桌角那份打印好的进度表上。他伸手把它抽出来,翻到最后一页,用红笔圈了个日期——正是老赵计划诬陷他的那天。
然后他把文件夹夹进一摞报表中间,放进抽屉,锁上。
临近下班,他又去了一趟复印机。
这次老赵也在,正低头复印一堆材料,神情专注。
老夫子走过去,把一张A4纸放在玻璃板上,按了复印键。
老赵瞥了一眼:“就一张?”
“嗯。”老夫子点头,“测试机器反应速度。”
“神经病。”老赵嘟囔一句,继续忙自己的。
复印件出来,老夫子拿在手里看了看,忽然说:“你知道吗?这机器有个毛病,超过二十张就开始发热,自动降速。但它会在日志里留下‘异常散热’记录,就算你删了复印清单,也抹不掉。”
老赵手一抖,差点把纸 dropping。
老夫子却像没事人一样,把复印件折好塞进口袋,笑着说:“所以我每次都只印一张,省电又安全。”
说完,转身走了。
回到座位,他坐定,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闭上眼,再次尝试触发预知。
“明天,他还会做什么?”
脑袋胀了一下,画面闪现——
老赵坐在工位上,正在往邮箱输入收件人地址,主题栏写着“关于老夫子数据违规的实名反映”,附件赫然是那份伪造的进度表。
时间:上午九点四十七分。
画面消失。
老夫子睁开眼,嘴角微扬。
“来吧。”他轻声说,“你尽管演。”
他打开邮箱,新建一封邮件,收件人填了自己的私人账号,主题空白,正文只有一句话:
“当一个人开始表演正义的时候,往往是他最心虚的时候。”
他没发,只是点了保存草稿。
然后退出邮箱,关掉电脑,站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
整层楼的人差不多走光了,灯光一盏盏灭掉,只剩他这一片还亮着。
他没急着走,而是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停车场。
老赵的车还在,黑色轿车,车牌尾号五七六。
车灯闪了一下,像是刚启动。
老夫子掏出手机,打开相机,拉近镜头,对着那辆车拍了一张。
照片里,老赵正低头看手机,脸上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得意。
老夫子放下手机,笑了笑。
他转身收拾背包,拉开抽屉,准备把U盘放进去。
手指碰到U盘时,忽然停住。
抽屉角落,静静躺着一张纸条,字迹陌生,不是他写的。
上面只有七个字:
“你已经被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