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刚走,走廊灯忽闪了一下。老夫子站在人事档案室门口,眉头都没皱一下,只低声问:“你真进去了?”
大番薯咽了口唾沫,手伸进裤兜,掏出一个裹得像粽子似的U盘。胶带缠了三层,边角翘着毛,还留着几道深深的牙印。
“俺咬的。”他挠头,“紧张。”
老夫子接过U盘,指尖蹭过那排牙痕,没说话。这习惯他知道——每次大番薯干了自己都觉得“犯大错”的事,就会下意识啃点硬东西压惊。小时候啃铅笔头,前年偷拍老赵报销单时嚼过订书钉,上个月还把计算器按键咬掉一颗。
但这回不一样。
他转身推开档案室门,里面正巧没人。王姐带着实习生去清点离职资料,桌上电脑还亮着。老夫子插上U盘,屏幕一闪,跳出个文件夹,名字叫“临时备份”。
点开一看,全是删掉的浏览记录和下载日志。
“老赵开会去了,电脑没锁屏。”大番薯凑过来,声音压得低,“俺就插了一下,它自己开始拷,三分钟完事。出来的时候差点撞见财务小李,俺蹲厕所隔间躲了五分钟。”
老夫子一条条翻着。时间戳显示昨晚九点十七分,老赵搜索了“如何匿名发帖引导舆论”;九点四十二分,访问某论坛后台管理页,上传附件《员工心理异常观察报告》;十点零五分,完成三笔转账,收款方分别是“水军阿强”“舆情小张”“键盘侠老K”,备注统一写着“维护费”。
金额不大,五百到八百不等,但时间精准得像闹钟——每笔转账后不到十分钟,公司内网论坛就冒出一篇新帖,标题从“老夫子是不是会算命”一路升级到“建议启动高管精神评估程序”。
“节奏对上了。”老夫子手指停在一条日志上,“这是他私人账户操作的,没走公司系统。”
“那……能用吗?”大番薯盯着屏幕,眼睛有点发直。
“能。”老夫子拔出U盘,顺手塞进衬衫内袋,“现在不是谁说谁有理的问题,是证据链闭环。”
话音未落,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立刻闭嘴,老夫子假装在查档案柜,大番薯则低头猛啃一块饼干,腮帮子鼓得像仓鼠。
来人是行政部的小周,抱着一摞文件匆匆走过,连头都没抬。
等脚步远了,大番薯才松口气:“吓死俺了……刚才差点把饼干咽气管里。”
“你胆子是小,心倒是细。”老夫子看着他,“怎么想到用这个U盘?”
“旧的保险。”大番薯嘿嘿一笑,“表舅修电脑的,说这种老式接口反而不容易被追踪。而且……”他顿了顿,“俺特意选了个有牙印的,万一丢了,别人捡到也不敢用——谁家正常人往U盘上咬啊?”
老夫子嘴角抽了一下:“你是怕别人误以为这是凶器?”
“差不多!”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笑完,老夫子脸色又沉下来:“但这事不能只靠一份数据。老赵要是反咬一口,说我们非法入侵他设备,你还得背锅。”
“那咋办?”大番薯急了,“难道放着他乱造谣?”
“不放。”老夫子起身,朝门外走去,“但我们得让证据自己说话。”
他们拐过走廊,直奔监控室。路上碰到保洁阿姨正推车回来,看见他们,不动声色地点头,把手里的拖把转了个方向,夹层露出一道缝隙。
老夫子轻轻拍了下车身。
意思到了。
进了监控室,老夫子调出昨天下午的录像。画面里,老赵办公室门关着,但门缝透光——说明有人在里面。时间是下午四点十三分,正是他声称“在会议室开会”的时候。
接着切换到电梯监控:四点五十六分,一个穿灰色工装的男人出现,手里拎着快递袋,登记后上了六楼。两分钟后空手离开。
“是他。”大番薯指着屏幕,“前台那个‘快递员’!”
老夫子再调网络日志,确认U盘接入时段没有触发任何安全警报。原来老赵为了方便私下操作,一直用的是未绑定审计系统的老旧主机,防火墙形同虚设。
“难怪他敢明目张胆删记录。”老夫子冷笑,“以为没人能挖出来。”
“那现在呢?”大番薯搓着手,“要不要直接交给老板?”
“太急。”老夫子摇头,“他现在只会说我们栽赃。得等一个人回来。”
“秦先生?”
“嗯。”老夫子看了眼时间,“他去市里参加培训,下午三点返程。等他一到,我们就动手。”
“动什么手?”
“开小组会。”老夫子站起身,目光扫过监控屏幕,“这次不光要自证清白,还得让他知道——背后捅刀子的人,才是真该被审查的那个。”
大番薯咧嘴笑了,从口袋里摸出半块压扁的红薯饼,递过去:“吃不?刚从食堂顺的。”
“不吃。”
“那你紧张的时候吃啥?”
“我不紧张。”
“哦。”大番薯自己咬了一口,“俺一紧张就饿。”
他们走出监控室,阳光斜照在走廊瓷砖上。远处茶水间传来咖啡机的嗡鸣和同事闲聊声,一切如常。
可老夫子知道,风已经变了。
他们在茶水间外的长椅坐下。大番薯一边啃饼一边东张西望,忽然压低声音:“夫子哥,你说……老赵会不会还有别的招?”
“肯定有。”老夫子看着手机,“但他不知道我们手里有什么。只要他还想继续玩,就会再露马脚。”
“那咱们就等着?”
“等。”老夫子把U盘贴身收好,“但他一动,我们就收网。”
正说着,保洁阿姨推车经过,轻轻咳嗽了一声。
两人立刻闭嘴。
她慢悠悠地擦着窗台,顺口说:“二楼打印室刚才有人偷偷连U盘,打印了一堆材料,说是‘内部通报草案’。”
老夫子眼神一凝:“谁?”
“戴眼镜的小伙子,瘦瘦的,市场部新来的。”
“实习生。”大番薯一拍大腿,“又是他!”
“不是他一个人。”老夫子站起身,“是老赵的最后一搏——想趁秦先生不在,先把‘精神病’的帽子给我钉死。”
“那怎么办?”
“我们先发制人。”老夫子掏出手机,打开邮箱,“把U盘里的转账记录整理成简报,附上时间对照表,抄送法务、人事、纪检小组。”
“现在就发?”
“不。”老夫子按住发送键,“等秦先生走进公司大门那一刻。”
大番薯瞪大眼:“这么准?”
“因为他走路慢。”老夫子淡淡道,“而且每次回来都爱在楼下买豆浆,七分钟准时到岗。”
他看了眼表:两点四十六分。
“还有十四分钟。”
大番薯深吸一口气,把最后一口红薯饼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俺觉得……今天能赢。”
“不是觉得。”老夫子盯着电梯口,“是已经赢了。”
电梯“叮”一声响。
门缓缓打开。
老夫子站起身,整了整衣领。
大番薯也跟着站起来,手伸进裤兜,紧紧攥住那个布满牙印的U盘。
他们看着电梯里的身影一步步走近。
老夫子抬起手,准备按下发送键。
这时,大番薯突然开口:
“夫子哥,要是秦先生没带豆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