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悬在纸上，墨迹微微渗开，像一朵不肯落地的云。
会议室里没人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所有人都盯着那支笔，仿佛它落下去的一瞬，就能决定公司未来的走向。
老夫子忽然笑了下，手腕一转，没写名字，而是写下一行字：“推荐人：老夫子”。
他把笔放下，金属笔帽碰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嗒”。
“过去这一年，我们拆过假账，破过阴谋，还顺手送一架模型飞机上了天。”他环视一圈，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讲昨天食堂的菜太咸，“现在是时候让这艘船换个掌舵的了。”
秦先生坐在第二排，正低头看文件，听到这话猛地抬头。
“我说你呢，”老夫子冲他一点头，“站起来让大家看看。”
秦先生愣住，周围人纷纷侧目，有人憋笑，有人皱眉。他只好起身，衬衫第三颗扣子还系错了眼。
“这位同志，从不靠我那点‘特殊本事’吃饭，也不抢功劳，更不会半夜烧报告。”老夫子说着，自己先乐了，“最关键的是——他泡茶从来不放枸杞，说明脑子清醒。”
哄笑声炸开，连前排两位总监都忍不住拍了下桌子。
秦先生红着脸：“你这夸人怎么听着像损人？”
“我是认真的。”老夫子收起笑意，“项目总监的位置，我辞了。监督委员会马上成立，权力分三块，财务、技术、人事互相咬尾巴，谁也别想独吞。至于新领导——”他顿了顿，“我提名秦先生。”
空气静了一秒，随即嗡地响起来。
有人交头接耳：“真退了？”
“那以后出事谁顶？”
“他走了，金手指是不是也没了？”
大番薯坐在角落，抱着保温杯，眼圈慢慢变红。他小声嘀咕：“夫子哥……那你以后干啥去啊？摆摊算命吗？”
老夫子听见了，扭头看他：“我打算开个面馆，就叫‘预知面’，早上五点出锅，保证知道你中午几点来吃。”
大番薯咧嘴笑了，又赶紧捂住，怕显得不合时宜。
这时市场部王总监举手：“那……董事会那边能批吗？”
“已经批了。”老夫子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份电子签章文件，投影到屏幕，“半小时前发的，七位董事全票通过。老板昨晚被请去喝茶，顺便交代了几个资金去向问题，今早主动交了辞职信。”
众人倒吸一口气。
“所以……老板也被拿下了？”有人问。
“不是拿下，是自投罗网。”老夫子耸肩，“他以为我在查航班，其实我在查账。三百多笔虚假报销，全都挂着保洁阿姨的名字走流程——你说巧不巧，那位阿姨刚好是我妈当年工友。”
全场寂静两秒，随即爆发出一阵掌声。
秦先生站在原地，有点懵：“你们……早就布好了局？”
“也不是多早。”老夫子笑了笑，“就是从他第一次烧纸开始，我就知道，这人不怕火，怕的是干净。”
大番薯突然跳起来：“那我现在就去行政部改花名册！秦总！秦总！”
“坐下！”秦先生赶紧拉他，“还没正式任命呢！”
“可夫子哥都说了，你还推啥？”大番薯不服气，“再说了，你不当总，难道让我当？我能干啥？我会的都在脸上写着呢！”
众人又笑。
老夫子看着他们，眼神温和下来。他摘下眼镜，轻轻放在会议桌上，镜片映着顶灯，一闪。
他闭上眼。
一瞬间，画面浮现——十年后。
同一间会议室，更大了，玻璃墙外是整片城市天际线。一个年轻女孩站在主位，正在讲解全球扩张计划。墙上挂着公司发展史，第一张照片是老夫子站在废墟仓库前，手里拎着半截炸药箱。
旁边展板写着：“起点：203x年，反欺诈行动成功，奠定行业标准。”
画面再转，国际峰会上，秦先生作为代表发言，台下掌声雷动。大番薯坐在后排，胖了一圈，头发还是三根，正偷偷啃鸡腿。
最后定格在公司门口的铜牌上，刻着一行字：“以正直为轴，以智慧为轮。”
老夫子睁开眼，嘴角还带着笑。
“怎么样？”大番薯凑上来，“看见啥了？中彩票了？”
“看见咱们成了龙头。”他说，“十年后的事，稳了。”
大番薯愣住，随即一把抱住秦先生：“听见没！夫子哥说你能当世界首富！”
“我没说首富。”老夫子纠正，“我说的是龙头，不是龙头老大。”
“一样一样！”大番薯激动得脸通红，“我这就去申请吉尼斯纪录——史上第一个靠拆炸弹起家的科技巨头！”
说完拔腿就往外冲，差点撞翻门口绿植。
秦先生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老夫子：“你真不留下？哪怕当个顾问？”
“顾问容易变成绊脚石。”老夫子整理袖口，站起身，“你们需要的是能自己做决定的人，而不是总想着‘要是夫子在会怎么办’。”
他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
阳光从走廊尽头照进来，把他影子拉得很长。
“而且啊，”他回头一笑，“我这人最大的本事，从来不是预知未来——是知道什么时候该退场。”
门开了。
外面站着一群员工，不知谁带的头，有人鼓起了掌。
起初零星，随后越来越响。
财务部小姑娘举着手机录像，技术部老李摘了耳机敬礼，连保洁阿姨都停下拖把，笑着点头。
老夫子没停步，也没挥手，只是走得平稳。
掌声一路跟着他，穿过办公区，经过茶水间，直到电梯口。
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转身面对众人，抬手做了个比划。
大伙儿愣住，随即反应过来——那是比了个“一”。
“第一次见面时我说过，”他的声音透过人群传来，“咱们的目标，是做成这个领域第一名。”
电梯门缓缓合拢。
最后一道缝隙里，还能看见他嘴角的笑。
门关死了。
办公室恢复安静，只剩余音在回荡。
秦先生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份《项目交接草案》。他翻开第一页，在签名栏停顿片刻，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刚写完，大番薯气喘吁吁跑回来，怀里抱着一条红布横幅，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热烈庆祝本公司十年后成为行业龙头！！！”
“贴哪儿？”他问。
没人回答。
他抬头看，发现大家都望着电梯方向。
他也转头看去。
金属门光洁如镜，映出他们的身影，挤在一起，像一家人。
大番薯咧嘴一笑，把横幅往墙上一甩：“先挂着！反正夫子哥都看见了，错不了！”